早上五点,包子铺上飘着淡淡地甜香,但她依然只能选择一个馒头。
啃着那个馒头,陆西雨沿街问去,希望能再找到一个兼职,攥够五百块钱。
清冷的街头,树叶簌簌落下,风卷起残叶,在路边堆积成团。
有环卫工人已经在路边打扫了,将一堆堆落叶铲进小车,还路面一片洁净。
“伯伯,您知道哪里招临时工吗?可以工资现结的那种。”
“小女娃还没成年吧?现在的城里查的严格,要是没有亲戚的介绍,只怕临时工别人也不敢招未成年呀。”环卫工伯伯摆摆手,继续扫起一堆堆的落叶。
陆西雨问了很多地方,年龄确实是硬伤。
找了两个小时,一无所获。
太阳渐渐爬上树梢,温暖昨夜里的寒凉。有些店家门口,还摆着落败的小花,虽然花叶枯零,但起码有家的温馨。
街角的尽头处,从一家典雅的西餐厅飘出优雅的音乐。西餐厅的玻璃上,贴着类似圣诞树一类的装饰。
再过两个月,这个城市又将迎来一场有关圣诞盛大的节日。
透过明净的玻璃橱窗,能看见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美食和餐桌两旁优雅进餐的年轻男女。他们相对而坐,刀叉叉着西式早点放进嘴里,言笑晏晏。
童话里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当年也是在这样的街头,看着橱窗里面的客人和美食,一边羡慕他们一边自我落寞。
陆西雨咬着馒头低头看自己,鞋子虽然破旧,但至少有;衣服虽然过时,但至少还算暖和;馒头虽然索然无味,但聊胜于无。
“小语,吃完东西再看书好吗?”爸爸是个很绅士的男人,会耐心地帮她把牛排切成大小均匀的块。
小叶希语放下书,托着下巴看她的爸爸,“爸爸,卖火柴的小女孩如果活在当今,肯定不会被饿死。”
“从何见得?”
“先,国家会给贫困的家庭每年放补助,就算微薄,她至少能活下去。”
“其次,法律规定,她的爸爸必须抚养她到十八岁,如若不然,可以起诉。”
“最后,我觉得她就算去拾荒,也能活下来。”
那时候,六岁的叶希语泰定自若,说得头头是道。
但爸爸摇摇头告诉她,“当今世上,能逼死一个小女孩的,不仅仅是温饱,还有人心。”
爸爸靠在座位上,望着窗外,眼睛的光暗黄,那一刻的他,心里应该有风,吹着这世界某些荒凉的地方。
“爸爸,我不相信,什么样的人心能逼死一个小女孩?”叶希语不再看爸爸,她重新点了一些食物,走出餐厅,将食物送给路过的可怜人。
透过旧时圣诞的喜庆,陆西雨好像看见曾经的小女孩转头看了现在的自己。
命运何其翻转,她如今也沦落到了当初可怜人的队伍。
连手里的馒头都似乎在嘲笑她当年的稚嫩:命运请你真身刷题!
作为贫困户,陆家有补助,但陆西雨没有,家里所有的钱都握在舅妈手里。
过继到陆家,舅妈非但没有尽力抚养,还总是逼迫着陆西雨干各种各样的活,哪怕是三九严寒,冰天雪地,她一双手冻得跟萝卜头似的还要去山上砍柴,地里挖土。
初中毕业,舅妈强力要求陆西雨出去打工赚钱。
陆西雨扛着所有的压力来到云城。拾荒,赚不起她的学费。
所以,六岁的娃,怎么懂这世道的险恶?
“少爷。”
在陆西雨没有注意到的窗户角,餐厅经理端来一杯热咖啡放在骆南面前。
骆南翻着书页,头也没抬,“老规矩。”
“好的,少爷请稍等。”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少年身上,给俊俏的脸庞渡上一层金光。金光又被细长的黑碾碎,沥出明亮的光芒。
有个小孩一直在盯着他看,沉醉在他谪仙般的容颜里。
捕捉到那抹天真的目光,骆南转过头来对着他笑。
这一笑,却把小孩笑羞了,双颊绯红地低头埋进桌子底下。
少年轻柔的笑,在唇角微微绽开,像曦光里的第一朵花开,隐着馥郁芬芳。
目光越过小孩紧绷的肩背,顺势扫向窗外,他看到一个啃着馒头的女孩,站在街角,迎着猎猎秋风,长飘扬。
那个身影很熟悉,正是几天前撞进他怀里的女孩。他还记得她柔软的身体和她头上淡淡的草药香。
她今天没有穿校服,浅色的外套泛着白,头也有些炸毛,手里攥着白面馒头,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
陆西雨看了一会小孩和小孩面前精致的美食,就离开了。
在她离开之后,骆南展开臂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条大长腿从狭窄的座位间跨了出来,几乎占据半个过道,等餐的同时仍旧拿起一本书来看。
窗外秋风萧瑟,窗内甜香四溢。穷人与富人,他们不仅是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窗,还隔着难以跨越的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