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她的右肩忽而一沉。
一隻微涼的手掌按住了她顫抖的右肩,那一點涼意順著她的脖子往上,摸索過她的臉頰,停在了她的發間,周妙只覺發上一輕,他極快地摘下了她發間的步搖。
習武之人的聽覺較常人敏銳,她的身體發顫,頭上的步搖亦隨之輕搖,珠串相擊發出輕微的脆響。
周妙再不敢動,幾乎連呼吸都屏住了,她的心跳卻響在耳畔,震耳欲聾似的。
度秒如年,周妙一下又一下地默數著自己的心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在她數到第二百三十七下時,頭頂傳來轟然一聲大響,雪亮的日光筆直照了下來。
周妙仰頭看去,看到了一個逆光的剪影,她看了好幾眼才認出來人是半面虬須的蔣沖。
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她的心臟驟然一緊,卻聽蔣沖道:「公子,李小將軍來了。」
李權來了!
第1o章
李權今日將從北門入城,便帶了一隊人馬直奔私宅而來。若非如此,絕無可能在短時之內殺盡來者。
月初之時,李權本和李佑白一同自豫州北上,只是李佑白傷重,晝夜不停歇地奔襲北上,因而早了數日,先到了皇城。
此處私宅是李權的宅院,如今院落里留下的來人的屍足有九具。
皆是斷舌的啞人,訓練有素的殺手,剛才的招招直指要害,足以斃命。即便費勁心力留了活口,也不見得能有線索。
況且,青天白日,皇城之中,膽敢如此行事的,只有九千歲了。
李權想了一陣,忽聽木輪聲響,回身見蔣沖將李佑白扶回了木輪車,他們的身後緊接著走出來一個面生的姑娘,青衫紅襦裙上沾染了斑駁血跡和灰塵,她的臉色狼狽極了。
周妙自暗道走出,膝蓋俱是酸軟,她走得緩慢,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令她胃中翻攪,匆匆一瞥後,她再不敢細看院中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只得轉身走到檐下的廊柱旁半站半靠,她嘆了一口氣,忽覺對面投來一道探尋的視線。
她抬頭一看,對面是個年輕的男子,年歲大約與李佑白相當,他肩披銀甲,手中捏著一柄赤木長弓,眉眼狹長,正是李權。
李權卻看了她這麼一眼便轉而對李佑白,躬身一拜:「殿下。」
坐於木輪車上的李佑白的臉色早已恢復如常,臉上只露出淡漠的神情,除卻袍袖邊上大片猩紅血跡,幾乎看不出來,就在剛剛,他身陷險境。
「將人燒了,莫再髒了你的院子。」
李權又一抱拳道:「是。」
李權身後穿甲的兵卒便動手將屍體一一抬出了院落。
李權斟酌道:「孟仲元既然派人來,便是疑心殿下的行蹤,殿下這幾日還是先留在侯府為妙。」
李佑白卻問:「李大將軍何時歸?」
李融尚在池州大營,南越不太平。
「父親書信中說,近則初秋,遠則要近年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