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兆,你若累坏了,我们一样爬出去。”
容兆微微一怔,对上乌见浒格外虚弱却难得温柔的眼,终于停下。
“要不要跟我说说话?”乌见浒问他。
“……你为何睡了这么久?”容兆呐呐道。
“抱歉,”乌见浒叹息一般,其实昏迷时容兆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到,却像身处一团迷雾里,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让你担心了这么久。”
“我不喜欢听你说抱歉、对不起。”容兆压着心头又蹿起的邪火,不悦道。
“好,不说。”乌见浒顺从安抚他。
容兆收紧指节,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对乌见浒脾气,却克制不住心中焦躁,这样的情绪让他分外酸楚难受。
乌见浒或许看出来了,只道:“别难过了。”
容兆一言不地闭起眼。
那些恶鬼哭嚎声犹在耳边、声嘶力竭,他二人之间这一方世界里却只余静谧。有千言万语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在这个地方,也分外不合时宜。
乌见浒没有出言打扰,容兆睁眼,在短暂的沉默后,一剑斩下下方再次冒头的恶鬼,带着乌见浒继续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始终不见一丝天光,容兆仅能凭着那被血水腐蚀得逐渐稀薄的结界判断,离十二个时辰不远了。
河道已有收窄之势,他心知他们已经到了血河最下游,这边不再只有无尽的血与火,逐渐呈现出的河堤将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他推着乌见浒往河岸边去,结界只剩薄如蝉翼的一层,贴在乌见浒身上,或许一出水便会被上方蔓延的地阴离火彻底吞噬。到这个时候,容兆心头却生出了犹豫,他不敢赌。
“带我上去吧,”乌见浒猜出他心中所想,“总要试一试。”
容兆定定看他,乌见浒坚持道:“没事的,我命大,死不了。”
容兆再次阖目,也不过两息,复又睁开,下定了决心。
他将乌见浒背上身,哑声提醒:“你闭上眼,不要动,很快就上去了。”
乌见浒趴在他背上点头:“好。”
容兆凝住呼吸,带着人自水下霍然跃起,飞身往河岸上去。
几乎是出水的瞬间,河面上方滚滚燃烧的地阴离火席卷而上,瞬间将他们吞没。
乌见浒周身结界只撑了一两息,彻底碎裂,火舌舔上皮肉的剧痛感袭来,他咬紧牙根一声未吭,没有让容兆察觉。
即将冲出火海时,下方蓦地卷起飓风,血藤冲水而出,拽住了乌见浒的一只脚,将他自容兆背上凶狠拖下。
容兆目眦欲裂,回身去拉,手掌滑过,没有握住。
他眼睁睁地看着乌见浒跌回离火里,再次被拉入血河中,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跳。耳畔狂风不止,烈焰呼啸、恶鬼哀鸣,所有的声音却都像隔绝在耳膜之外,他好似什么也听不清了,唯有自己心头不出口的痛呼声,不断重击着他。
回神时,他也跟着,一头扎回了血河里。
落入火海的一刻,乌见浒尝到锥心刺骨的痛意,在恍惚间唯一想到的,却是当年容兆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些,才变成了如今模样。
这么痛,那时还那么小的容兆如何承受得住……
他其实也不甘心,疼痛和虚弱让他连动一动手指都艰难,却还是强撑着释了剑,斩断了缠住自己脚踝的血藤。
却在下一息,身后恶鬼扑上,一掌拍击在他后背,靠着金丝雾蕊才勉强聚起的丹田剧震,又已裂痕斑驳、摇摇欲坠。
容兆终于将人带上岸时,乌见浒已彻底变成了一个血人,在他怀中再次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