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中考的體育加試勉強能算作她堅持下來的理由,那如今,她是一點點動力都沒有了,她不想每天都陷在對跑步的恐懼里。
中考時她不想跑步,還能用自己的成績去換,別人也不會多說什麼。但現在,她以什麼理由跟劉心照說自己不想跑步呢?就算劉心照答應了,其他同學又會怎麼想?大概會覺得「憑什麼」吧——大家都很討厭跑步,憑什麼只有你可以不跑?
所以最好還是寫一封請願書,明天她可以把這封信帶到班裡,請贊成的同學一起簽名。
其實她有點忐忑,怕大家都不願或不敢簽名,但沒想到的是,簽名進行得還蠻順利。青春期的孩子,啥也沒有,就有一股沒頭沒腦的熱血,只要有一兩個帶頭的,就嘻嘻哈哈你簽我也簽。大家沒有太多顧慮,一來法不責眾;二來一班是尖子班,尖子生們也心知肚明,他們總是能得到更多的優待和包容;三來這封信能不能真的遞到校長手裡還是個未知數——沒開玩笑,「校長信箱」上面的鎖都已經鏽了,把這封信塞進漂流瓶里,被校長撿到的機率都比他開信箱的機率大。
所以,對很多人來說,在這種請願書上簽字,不過是為自己慘澹無聊的青春勾畫上一筆日後的談資而已:想當年,我們班……
潘君萌是率先簽字的,他說:「你也太沒志氣了,既然都寫信了,乾脆直接建議取消跑操啊!跑兩圈也很累的!」
李葵一原以為周方華會膽怯一些,沒想到她也很痛快:「我也真的受不了天天跑五圈,今天我的小腿就又酸又痛……」
真正把這封信傳遍全班的,還是夏樂怡。班長就是班長,她很有組織能力,也能說會道,信在她手上轉了一圈,上面就多出了近二十個簽名。她甚至想鼓動其他班級一起參與,反倒是李葵一慫了,怕搞得場面太大最後難以收場。
但讓李葵一沒想到的是,祁鈺沒有簽字。
夏樂怡對祁鈺沒簽字這件事絲毫不覺得意外,她笑著,手在嘴邊支起小喇叭狀,小聲地說:「他爸媽都是咱們學校的老師,管得嚴,估計他怕挨揍。」
幾人略同情地掩嘴偷笑。
信就由李葵一這個「始作俑者」去送。既然已經大張旗鼓地搞了,她也不想白忙活一場,打算直接把信送去校長辦公室。夏樂怡為了給她壯膽,陪她一起去。
下午最後一節課下課後,她們沒去吃晚飯,而是以一種光明正大又略顯鬼鬼祟祟的姿態,溜進了行政樓。
夏樂怡拍拍胸脯,「這輩子都沒這樣過,跟做賊似的。」
李葵一點點頭,深以為然。
行政樓里空調打得很足,地板和牆壁的色調以灰白黑為主,走廊又深又長,人還少,便顯得陰嗖嗖的。校長辦公室在頂樓,她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坐電梯,因為學校里的電梯一般是不對學生開放的。最後還是夏樂怡一咬牙,說:「坐!爬到頂樓的話跟跑五圈有什麼區別?」
指引圖上顯示,電梯靠近行政樓的另一個門,她們便穿過走廊,路過會議室、廣播室、接待室……深紅的桌椅既笨重又肅穆,幾株綠植聊勝於無地增添幾分活潑。
「……那你來說,昨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一個尖利的女人聲音從走廊深處傳來,「就實話實說,給我說清楚說明白!」
李葵一和夏樂怡對視一眼,走近些,發現聲音是從政教處傳出來的。
那女聲過後,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雖然很好奇,但偷聽總是不好的,而且一聽就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事。她們準備快地溜過去,卻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中年男人的聲音:「賀游原,你就把昨天晚自習放學後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講一遍,如果沒有,老師也不會冤枉你。」
這個名字比那個熟悉的聲音更令人驚訝。
兩人雙雙腳步一頓,齊刷刷地透過半開的門向政教處裡面看去。
門裡站著一個高大清瘦的影子,旁邊是一個扎著低馬尾的女生,也穿著一中校服,他們對面站著幾個大人:年級主任陳國明,十二班的班主任,剩下幾個男男女女李葵一都不認識。
為了防止被發現,夏樂怡拉著李葵一迅避開門縫,走出幾步後緊緊貼在牆壁上。夏樂怡用氣音對李葵一說:「賀游原的小姨也在。」
賀游原的小姨?
剛剛好像確實看到了一位很有氣質的女性,穿戴得也十分講究漂亮,李葵一先入為主,認定她就是賀游原的小姨。
能被叫家長的事一定是大事。
一位男生一位女生,這是……早戀?
賀游原的聲音又冷又煩:「我剛剛不是已經說過了麼,你們又不信。是不是非得等我說一句『對,我們倆就是在談戀愛,就是不知羞恥地在學校里接吻』你們才能罷休?」
在學校里接吻?外面偷聽二人組微微睜大眼睛——這種事對十五歲的乖乖學生來說已經算很勁爆了。
「你這什麼態度?!」陳國明怒,「今天把你們家長都叫過來,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浪費時間聽你在這扯皮的!監控就擺在那兒,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既然那麼相信監控,還叫我過來幹什麼?是想讓我欣賞欣賞監控里自己談戀愛的畫面嗎?」他吊兒郎當的,直接破罐子破摔。
「王子!」一道清麗的女聲隨即斥下,卻又立刻頓了一頓,改口道「……啊不,賀游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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