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嶼舟抬眼望向蔚藍的天空,長吁一口氣,道:「不是你娘……」你娘鬥不過我的。
聶嶼舟此時有點病急亂投醫,問江紓:「紓兒,你見過你大哥殺人嗎?」
「見過啊。」江紓眼睛含有興奮的光芒,「在我六歲元宵節那年,我們一家人出去逛廟會,我走丟了,被一個人販子拐走,大哥找到我後,用流雲槍將那人的五臟六腑全都挑了出來。也就是那時起,我把大哥當成絕世大英雄,總有一天我也要像大哥那樣英勇厲害!」
聶嶼舟頗有些震驚,道:「六歲?你……見到那些五臟六腑,你不怕嗎?」
江紓拍拍胸脯,驕傲道:「不怕!爹爹和大哥都是大將軍大豪傑,我雖然沒有他們的本事,但也有他們的膽量!」
聶嶼舟:……行吧,你們一家都是在刀口上舔過血的,習慣了血腥。
可是聶嶼舟從小到大就連看電視劇也沒看到過那麼血腥暴虐的畫面,一想到徐君思慘死的畫面,他又有些想吐。
胃裡很不舒服。
江紓似乎發現了點什麼,問聶嶼舟:「大嫂,是大哥讓你不開心了嗎?」
也不能這麼說,聶嶼舟覺得江野也沒做錯,他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做了自己向來會做的事。現在聶嶼舟這麼難受,是因為他和江野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價值觀和行為方式完全不同,之前還能遷就,這一回暴露無遺。
聶嶼舟沒辦法說服自己再靠近江野,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他不肯回松風院,松風院裡的人自然就要來尋他。
「大哥!」江紓看到江野,一如往常地驚喜,卻不知那人不久前親手了結了一個人的性命。
江野擺擺手,讓江紓退下。
聶嶼舟沒有回頭看江野,而是站了起來。他想走,江野一靠近他,他就仿佛聞到那股血腥氣,還會立馬想起腦髓從徐君思腦袋爆出來的畫面。
江野拉住聶嶼舟的衣袖,讓他在大石頭上坐下。
他在房間裡等了很久,都沒等到聶嶼舟回去,才猜到也許是自己暴虐殺人的方式嚇到他了。他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沒有錯,聶嶼舟遲早會想通會回來的。
但一個時辰過去,聶嶼舟還沒回去,江野不由得有些心急。
他讓明境將房間的窗戶都打開,焚香驅散房間的血腥味和異味。
又等了半晌,江野終究不放心,才自己尋了出來。
江野見聶嶼舟一臉不開心,提前想好的一番譏諷話頓時拋之九霄雲外,開口問道:「你怕了?」
聶嶼舟沒有回答,亦或者沉默就是回答。
江野這輩子還從來沒發生過他主動講話,對方不搭理的情況。可不知為何,見聶嶼舟這副委屈巴巴的模樣,江野心裡軟了一片,道:「以後我不會再那樣殺人。」
絕對不會再嚇著你。
聶嶼舟瞥了眼江野拉住他衣袖的手,立刻想到正是這隻手捏碎了徐君思的腦袋,他往遠離江野的方向坐了坐,道:「侯爺殺完人還可以站起來去洗手,這會兒怎麼反倒坐在輪椅上?」
江野噎住,他的身子還虛著,站起來耗費內力,不利於養傷。
聶嶼舟和他一起過了這麼多天,還不知道他身體情況嗎?還不知道他不在特殊情況下是不會站起來的嗎?
江野頓時也有點不高興,冷笑一聲:「你有什麼不高興的?早在嫁過來之前,你就應該知道我是個殺人狂魔。比今天你所見更恐怖的殺人手段,我都用過。」
「是,我敬佩侯爺的暴虐彪悍。」聶嶼舟轉過身來,覷著江野,壯起膽子不怕死,「以後還請侯爺多帶我長長見識,讓我領教更多更殘酷的殺人方式。」
江野心中懊惱,捏了捏眉心。明明是想哄聶嶼舟的,怎麼三言兩語反而將局面搞得更僵了?他擅長處理千軍萬馬複雜戰局,卻沒經歷過兒女情長,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哄得聶嶼舟回心轉意。
兩人就這麼慪氣到晚上,就連明境和芳青都明顯感覺兩位主子之間的氣場和平時不同,面面相覷,卻也不敢直接問,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甚至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聶嶼舟午飯晚飯都顆米未進,實在是吃不下,看什麼都是腦漿。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聶嶼舟抱了被子鋪在榻上,準備自己睡。吵架了總不能還睡一窩,況且他還沒消除對江野的恐怖想像。
江野看到聶嶼舟全程不搭理他,還故意睡榻,實在頭疼。依照他的火爆脾氣,得過去把聶嶼舟抱上床,圈在懷裡才解氣,但他不是傻子,知道這麼做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
只能等到第二天再找機會哄一哄聶嶼舟。
聶嶼舟一方面感覺飢腸轆轆,一方面閉上眼又是血肉模糊的畫面,所以他很晚很晚才漸漸睡著,睡著後他夢見許多各種各樣血腥的場面,嚇得滿頭大汗滿嘴胡說。
江野一直沒睡著,聽見聶嶼舟這邊的動靜,連忙下床走到榻邊,輕輕地將聶嶼舟抱上床,然後輕輕拍著他的胸口,將他抱在懷裡,輕聲道:「別怕,我在。」
沒多久,江野發現聶嶼舟渾身滾燙,發高熱了。
被嚇得?
江野後悔不迭,聶嶼舟這種不見血腥的小少爺,今天乍然見到那樣殘暴的場面,自然會嚇得六神無主,都是他考慮不周。
江野立刻讓明境去請太醫來,連夜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