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就這樣沉默地緩步走在這吵鬧過後的靜謐書房裡,腳步聲被厚重的地毯吞沒,唯有沉穩的呼吸聲和粗重的喘息聲交相響起,顯示著兩人的存在。
張正鋒來找沈堯的時候,沈堯剛剛躺在小床上小憩了一會兒,書房裡的窗簾都還未來得及拉開。
沈懿君有些受不了這般昏暗的環境和沉重的氣氛,於是當兩人繞了一圈又一次走到窗邊時,沈懿君伸手拽開了窗簾,想為這死氣沉沉的書房添一些溫度。
初夏溫熱的陽光驟然涌了進來,明亮而不刺眼的陽光照耀在在了沈懿君年輕的面容上,也照亮了沈堯那雙已然帶了些渾濁的眼。
窗外正是好天氣。
沈懿君又伸手將窗戶推開了一些,書房窗戶下面是一片純白的茉莉花圃,這片花圃以前是空的,是家裡的花匠覺得可惜,所以徵求了沈堯的意見後栽了茉莉花進去。
微風搖曳時,飄來的除了淡雅的茉莉花香,還有沈堯一直不敢觸碰的回憶。
他遇見那個花團錦簇的女孩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初夏。
只是他沒能留住這樣的美好。
沈堯原本垂在身側的左手緩緩搭上沈懿君挽著他的手。
「對不起。」他緊緊地握著沈懿君的手,沉聲道,聲音里還帶著些氣息不穩的顫音。
沈懿君的身體一僵。
他不知道,在先前兩人走路時無聲的漫長沉默里,沈堯的耳邊迴蕩著張正鋒和沈懿君的對話。
「你這麼替他們著想,他們可是在心裡怪你害死了你媽媽。」
「您大概不知道吧,這些話我從小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
這附骨之疽般的對話,只需一遍,就讓人痛苦得喘不上氣來。
沈堯握著沈懿君的手越發用力,幾乎要掐斷他的手腕:「這些年,對不起……」
過了許久,沈懿君才動了動自己麻木的右手,搭上沈堯已顯出蒼老的手,輕拍了兩下以示安慰。
「沒事的。」
「都過去了。」
沈懿君用輕描淡寫的、無謂的語氣說道。
半小時後,家庭醫生們和沈芮安接踵而至,看著沈堯被沈芮安、陳姨、家庭醫生們和一大堆儀器包圍著,沈懿君放下心來,一個人默默走出了書房。
走之前,他還轉身看了一眼書房的門。
這地方真是跟他犯沖,以後再也不在這聽別人講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