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深了,女兒河畔兩岸的秦樓楚館鱗次櫛比,碧瓦朱檐,掛著無數個紅紅的燈籠。燈光倒影在粼粼的河面,溫柔的晚風吹拂蕩漾著河水,燈影閃閃爍爍的在微微抖動,一抹抹是燈籠的紅,一抹抹是燭火的橘,那一抹抹銀色,卻是天上的一輪圓月,色彩斑斕,就像是虛無縹緲的天上人間。
然而,眾人只看到女兒河紙醉金迷、光鮮靚麗的一面,卻無人注意到,這如夢如幻的女兒河,也存在著陰暗無人問津的角落。
在一處偏僻的河畔邊,沒有輝煌的燈光,只有清冷的月光。在無人注意到的角落,傳來了「邦——邦——邦」的聲音。
正是蕖香拿著棒槌敲打衣裳發出來的響聲。
她一邊浣洗著衣裳,一邊望著浩浩蕩蕩的女兒河,明月高升,皎潔的月色照耀在河面上,那樣的純淨,那樣的波光粼粼。
這番景色,一如當年。
七年前,她還是個小丫頭時,半夜偷偷從家中跑了出來,因為要被賣到女兒河而傷心不已。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一眨眼,七年過去了。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七年後,江水明月依舊是江水明月。
可她卻不是那個小丫頭了。
如今的她,站在曾經凝視著的對岸。
浮沉,掙扎,或許會永遠地沉淪。
她回想起來,七年前的那個晚上,她曾經遇到一個和自己稍大一些的小阿姐。
若非當初有她的寬慰,自己恐怕七年前就扎進江水裡淹死了。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已經記不太清楚那位小阿姐的模樣,只是依稀地感覺,那位小阿姐好像自己在哪裡見過。
那一夜,她曾和那位小阿姐拉鉤約定,說是要問出個關於這個世界的答案。
「為什麼越是善良的人,越是要受苦!」
「為什麼越是卑鄙無恥的人,過得越好!」
「為什麼聖人所說的那些大道理,從來都沒有應驗過!」
七年過去了,她找到答案了嗎?
並沒有,她甚至比曾經更加迷茫。
如今,她唯一能夠堅信的,便是活、下、來。
……
「邦——邦——邦」,棒槌敲打著衣裳的聲音,好似荒山野寺之中,孤寂的老和尚敲木魚發出的聲音。
只是,這裡不是遠離人煙的荒山野寺,是紅塵世界中最最為骯髒的銷金窟女兒河。
蕖香洗完了衣裳,站了起來,望著女兒河畔,白日裡低垂著的頭顱昂了起來,曾經晦暗的眼睛正如那水中月變得波光粼粼,光彩奪目。
咚——咚——咚,夜深時分,女兒河畔傳來的棒槌之音,由呆板變得歡快而富有音律。晚風徐徐,附和著棒槌之聲,隱隱地傳來一陣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