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个年轻郎中,他这话没说完,旁边就有个长得贼眉鼠眼的,起哄了起来。
“哎呀呀,花钱买了玉蕴堂的药,竟然是买了个毒,我可怜的小舅子的大姐夫的三舅姥爷呀,一把年纪遭了这样的罪!”
他哭丧起来,左呼又喊地就差跪在地上了。
有人听着忽的问了一句,“不对吧,小舅子的大姐夫不是你自己吗?”
那贼眉鼠眼的一呆愣,旁边有人笑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说错了嘴了,他连道这不紧要,“紧要的是玉蕴堂的成药,吃死了人了!”
秦掌柜也跟了过来,当下邓如蕴示意过去,他上前一步揪了这人。
“人还死呢就在这胡言乱语,是不是你下毒,巴着人死了好陷害玉蕴堂?”
“这这。。。。。。”贼眉鼠眼的往秦掌柜身上瞥了过去,“你们若有本事,就去把人救活,人若是救活了,我可就不喊了。”
他这话一出,白春甫瞥了过来,低哼一声。
“别呀,人就算活了,你也别停嘴。”
他只道了这一句就无暇再搭理此人,一步到了正抢救的人群前。
“是中毒吗?有没有看出来是什么中毒?”
年轻郎中说不出来,但铺子里的老郎中有些迟疑不定,“老朽瞧着,倒像是反药中毒。”
年轻郎中一听吃了一惊,“师父,这病人原先吃得是玉蕴堂的甘草丸,您说反药中毒,难不成玉蕴堂还同时开了大戟汤之类的给他,这但凡是懂点岐黄的,也不能同时开了反药给人吃啊!”
年轻郎中说着就向白春甫急问过来,“你不会真开了反药给他吧?”
医药论中有一种十八反的说法,讲的是药物之间的禁忌配伍,这人前两日买的甘草丸中的甘草,正是与大戟、甘遂等药物相克,似大戟这一类药,原本就有些毒性在,但巧用搭配旁的药物,就能治疗水肿痰聚等症状,可若是一旦遇到了甘草,不但不能去毒,反而毒性倍增。
白春甫学医多年,自然不可能开出来反药,他摇头。
那贼眉鼠眼的突然喊了一声,“那就是玉蕴堂原本的药丸里就有反药的毒性,这是要害死人啊!”
这次邓如蕴可由不得他胡言乱语了。
“我家的甘草丸,你若能找出来一丝大戟,我铺子直接送给你不要了!”
她底气十足,毫无心虚,引得众人不由道,“我们都在玉蕴堂买过药,没见出过什么事,只觉得药好价廉。这次应该是旁的原因。”
围观的众人里有不少从慈辛堂到玉蕴堂的老主顾,他们还是都向着邓如蕴这边的。
那贼眉鼠眼的闻言不免目露着急,如今说这些都没用,唯一的期盼就是这中毒的老头死了,一旦人死了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他不由暗暗后悔,方才应该等人死了再来闹,但有跟其他几人商量,说趁着口吐白沫将死之际闹出来,让街上的人都亲眼看着他死掉,事情能闹得更大。
却没想到这老头竟还撑得住,半晌了还没咽气。
不过这人觉得也快了,一个本就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又吃了大剂量的反药,怎么可能活?
他只能沉住气等着看好戏,眼下见着老少两位郎中都束手无策了,暗暗哼笑。
不想这时,白春甫上了前来,先是把住了此人的脉,接着翻动他口舌眼皮,突然道,“拿我的银针来。”
竹黄连忙将银针从怀里掏了出来,直接铺到了他手边。
邓如蕴见他长眉紧压,双眼微微闭了一闭,又在下一息倏然睁开眼睛。
接着他手下针法精准而迅速,不过一会的工夫,已经在这病患身上齐齐将针施了下去。
针一施完,堂中众人便摒住了呼吸,他此刻动作慢了起来,指腹轻轻捻着手下银针,老郎中见状先是惊疑了一番,接着又有些明白过来,也上了前来给他帮忙。
时间在众人的屏气凝神中慢慢度了过去。但那病患始终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就在这时,那双眼紧闭的老人忽的眼帘一颤,睁开了来。
下一息,此人俯身往地上吐了过去,满地污秽自不必提,但老郎中一把握上他的脉。
“活了,人活了!”
白春甫也立时搭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指尖摸到他的脉搏,一下两下三下,渐渐有了平稳之兆,他一口气慢慢呼了出来。
“好了,没事了。”
他这句确认出了口,原本屏气凝神的堂中,瞬间欢呼了起来。
年轻郎中赶忙去给此人灌药稳住,而老郎中则不由朝着白春甫看过来。
“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却了得,方才那阵法我行医一辈子也只见过一次,不知白大夫师从何人啊?”
白春甫被问及,温声答道。
“家师乃是张幸秋张医师。”
一众百姓并不晓得此等名讳,但那老郎中却在微怔之后,忽然恍惚反应了过来。
他目瞪口呆地向白春甫看了过去。
“令师是张幸秋,张太医,太医院的院正?!”
说名字众人或不晓得,但一听竟然是太医院的院正,齐齐大吃一惊。
连邓如蕴对此已有猜测的,也不禁愣了一愣。
但那贼眉鼠眼之人,可就脸色青白不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