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克制不住地在跳,没有人比我再熟悉那种烟头了,尤其是这烟极少见。这次回乡时给何叔买烟,特意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也正因为知道是他,我才有胆量孤身重回这里。
这不是赌博,而是答案早已在胸。
只听梅姑阴恻恻地开口:“倒是老婆子我瞎了眼了,连个小丫头都没瞧清楚,居然被你们玩了釜底抽薪。”
我蹙了蹙眉并未作声,暗处却是一声嗤笑,熟悉的嗓音一字一句撞进耳膜:“梅九姑,太抬举你自己了。要不是你居心不良,意图诱骗我的人,我还真懒得出手。”
听着他这懒懒的语调,意味不明的话,我压不住心头在狂跳。
梅姑似仍有不甘:“哼,以江惠芬的平庸根本镇不住那七条龙,我本是念在她心诚想要救她”一听提及我老妈,就按耐不住开口打断:“哪来的七条龙?根本就是你在胡言蛊惑我妈。”
“小愿。”暗角里亲昵的称呼悠扬而来,然后我见颀长的身影终于缓缓走入视界,哪怕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样子,也能想象得到他定然是嘴角上扬一副傲娇又可恶的表情。等他走到我跟前时,心说:果然如此。
长臂环住了我肩膀,低沉的嗓音在耳畔:“气势还不够足。她既然说你妈镇不住那七条龙,那你就问她谁震得住?她?不知天高地厚。”
我知道他这话自然不是真要我去说,而是在讲给梅姑听。由他口里出来,即使语调轻盈,气势却张扬而迫人。垂眸飘了眼肩上的掌,微微一顿,居然见他在左手中指上套了个方形翡翠戒指,这在之前是并没见他戴过的。掌延及腕处,仍是那串金丝楠木的手串,发现即使在这暗房里它也好似散着幽光。都说文玩需要盘,越盘越光亮,恐怕他这条手串戴了有不少年了。
倒是没发觉他是个这么爱装饰自己的人。
突的脑门上一疼,被他弹了一指,然后听他道:“我在给你出头,你却在走神?”
我揉着额头答:“这种场合哪里需要我出面,有你在不就行了。”
“够了!”梅姑终于忍不住,“你们无需张狂,我梅九姑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大门敞开着,就不怕有人来闹事。张婆!”随着她一声尖令,那原本瘫软在椅子上的张婆婆竟然一个猛挺身,朝着我与古羲扑来,这来势哪里还是刚刚的萎靡状。
古羲反应极快,拉了我往旁边避闪,哪料张婆婆那一扑只是虚晃一招,实则是往某个角落冲。童英本在门口,见状欲去抓,却不防梅姑丢掷出什么射向她。
我只觉眼前一闪,身侧的古羲已经如猎豹一般向梅姑掠去。
一切都只发生在数秒间,随着童英本能地避闪木门传来闷声,不知是什么刺了进去。而另一边古羲也已一掌掐在梅姑的喉间,可就在那一瞬,我只觉脖上一凉,一把匕首不知何时悄然架了上来。
缓缓移转视线,对上一张笑得和蔼的脸,居然是进门以为不省人事的胖妇人。
她说:“丫头,稍微委屈你一下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颤栗了下。因为胖妇人犹如换了一个人般,再没有之前被童英随在身后大汗淋漓的惊怕,反而神态之间多了从容。
我想,恐怕对她看走眼了。
而另一边张婆婆似乎已经跑了,原来那个暗角里是有扇门的。风云突变,原本被古羲掌控的局势,瞬间就转了向,气氛变得诡异。
童英朝这边看了看,又去看古羲那边,迟疑不定。还是古羲下了令:“开门点灯!”童英立即掠身到门前去拉门,但身形顿了顿,似乎门被锁死了。
我想这才是张婆婆声东击西的目的吧,这三个人无需言传,一个指令就全部动手,配合的天衣无缝。门虽被锁死,但童英还是点亮了灯,不知她手上是什么灯具,那亮光从初开始的微亮慢慢变得敞亮,最终将这暗室照得分明。
身旁的胖妇先前就已在亮处见过,童英也同样,古羲就不必说,唯独梅姑一直都坐在暗影中的椅子里,即使看到她枯瘦如柴像具骨架也是面容难辨。此时得见真容,当真是将我吓一跳。那张脸皮像是包在了骨头上,而整个眼睛都是凹陷进去,像个骷髅一般,可是那目光却阴森而锐利。
第一卷:无根简书第76顾山梅姑(4)
她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想法,不顾古羲卡在她喉咙上的掌冷笑出声:“怎么?看我这副样子感到吓人?你试试天天都与阴朝地府的人打交道,也会变成我这样的。”
一直沉默的古羲这时笑了,出口的话却是:“既然如此,反正你们也是老朋友了,就直接送你下去得了。”好像很随意地调侃,但我却留意到他眼中的阴狠,并且他的掌也在话落间收紧了,梅姑明显喘不过气来,眼珠向外凸,面容比之刚才还要吓人。
这时我身旁的胖妇故意干咳了两声后道:“喂喂喂,别忘了我这还有刀卡着大姑娘呢。”说着把刀刃朝我脖颈里压了压,血痕立现。
古羲淡漠地飘来一眼,目光仅从我身上划过,心下一沉,似有所感他接下来的态度。果然只听他冷哼了声说:“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手快。”
胖妇一愣,扭转头来看我:“丫头,他不是你男人吗?”
我面无表情答:“不是。”
她看看我再看看古羲,摇了摇头说:“这就没意思了,看样子我握的筹码不够重啊。”
童英本对刚才被胖妇所欺很恼怒,此时自然忍不住呵斥:“想要梅九姑的命就别玩花样,立刻把门开了。”
我虽被挟持,但注意力一直都在胖妇身上,在童英那句话出来后我看到胖妇嘴角牵起一个古怪弧度,然后悠悠缓缓地开口:“谁说她是梅九姑了?”
一句话使得空间陷入诡异的静窒,几乎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我看古羲只微眯起了眼,而童英则冷面站那难抑眼中的惊异,只得由我问出那个问题:“她不是梅姑,那谁是?”
其实答案已经在心中,只待求证。
胖妇笑呵呵地道:“顾山梅九姑,那不过是外界给我的虚名罢了。”
果然如此。
刚刚在得知我这个“人质”其实并无大作用时,胖妇也没显得慌乱并仍从容而笑,我就猜到了。或者准确地说在她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突然变了样时,有些事实就在慢慢浮出水面。
当古羲制住“梅姑”时,无论是张婆还是胖妇都并没受到挟制,前者按计划脚底抹油跑出去将屋门死锁,后者一派从容挟制住我。
原因不过是,坐在椅子里的“梅姑”只是傀儡,真正的梅九姑是我身旁的胖妇。
这恐怕所有来顾山关盲过的人都不知道吧。
“有意思。”古羲突的开口,“总算事情变得好玩了。”
他的神态一点都没落于下风的颓忧,反而一脸的兴味,眼睛里精光奕奕。他这人心思向来难以捉摸,似乎对手强大诡变令他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