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织真正的天明,在我们赶到路尺岩府邸门前时,释放出无限的光亮,好像要将它曾经目睹的腌臜阴暗尽数祛除在这样一个明朗朗的清净人间。
“皇上,那个就是路尺岩!”赵大人自从来到路府门口就一直在荣璋身侧伺卫,现在用马鞭指着已经被一众黎红杉兵士围困在包围圈里几个人道。
我看见了,在已经铠甲破烂,刀锋钝口仍负隅顽抗的几个人中,有一个人看起来特别,尤其,无法形容的可恶!
相由心生,我知道这个人一定是路尺岩!
“是那个人吗?”我问赵大人,“就是那个刀上挂着红缨的。”
赵大人顺着我的手指看了看:“不是!是旁边那个穿着铁甲的。”
我这自信笃定仇视了半天,还看错人了,转目再看路尺岩,果然更加可憎,一脸横丝肉,满目猥琐光!
“路尺岩!你害我女儿女婿,凌我黎红杉一族!今日,我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畜生!”卢猜好像受伤了,手臂上缠着渗血的绷带,他身侧卢夫人一身劲装,竟是飒爽非常。
路尺岩,穷途末路!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嚣张气焰,被自己的几个残兵败将围在当中,手中的长枪丢了半个头,正在瑟瑟抖不已,实在像个丧家的土犬!
“卢猜,你的女儿是你自愿送给我的,她死了也是因为你利欲熏心,要攀附于我,不敢让我知道她不守妇道,有了野种,你现在倒打一耙来陷害于我,还起兵造反,你可知道后果?龙番大王要是收到消息,定会平了你黎红杉,你的那些子民都会因你而死!你现在若是能放了我,我给你求个情,说不定能免于一死!”
嗖!一柄白羽箭破空而出,正正落在路尺岩面前兵士的心口上,兵士哀嚎一声倒地不起。
“路尺岩!你个畜生,谁同你对嘴对舌?!拿你的狗命来!”卢夫人说着,手中白羽箭又上弓弦,转眼已满满拉开。
我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呢?
好像谁答应过我,会给我一柄弓箭,让我亲手解决了路尺岩的。我正在想,人群之中,只听得路尺岩大喝一声倒在了地上,手捂胸口长箭,却再也捂不住从胸口不断流出的鲜血……
是李大人,是他答应的我,我想起来了,这位老人家刚才自请带着侍卫留在黄家茶馆,我知道他是困了,趁着不用在皇帝面前立规矩,自己讨个清净睡觉去了。
“咱们走吧。”一切落幕,荣璋向我道,“咱们回行馆。”
“好。”我点头笑道,拨转马头,紧随在荣璋身后。
南国的清晨有一种美妙,在太阳出而未出,将将光亮之时,街上,田野里总会有潮湿的露水香味混合着各色不同的味道,田野里是豆荚是稻叶,城里是米汤圆炸糍粑。
“我饿了。”闲适而行,荣璋拉了我同乘一匹马,我在赶着去看过热闹之后,完全丧失了刚才雄赳赳气昂昂的女战士模样,变回了娇滴滴的盛宠贤妃,靠在荣璋怀里要吃的。
荣璋笑着紧了紧环在我腰上的臂膀:“打了一夜的仗,哪家营生还敢出来?回到行馆,让厨房做了吃的送来吧。昨天预备了你喜欢吃的酸芋子,你才来了百夷几天,怎么知道这个东西?”
“你闻不见吗?有竹筒饭的味道。”我不接话,仔细在空气中嗅了嗅,确实是竹筒饭的味道。
“朕现在满鼻满口都是你的香味儿,闻不见别的。”荣璋在我耳边轻声道,蹭了蹭我的脸颊,亲昵得让人脸红。
“还有血的味道吧?”我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刚跑得急了,我觉得脖子上的伤口有些许撕开的蛰疼感。
“伤口什么时候裂开的?”荣璋皱眉,扳住我的脖子看到有血丝渗了出来。
“没事儿啊,大概是血痂掉了,这就快好了。”我摸了摸荣璋窜出微微胡茬的脸,安慰他不要担心。
荣璋本是清秀俊朗的脸面,此时一夜过去胡茬冒了出来,变成了……变成了更让人心动的散碎模样。想起我俩昨晚的缠绵情动,我也有些痴意,向他怀里靠得更紧。
走过长街口,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江还晏的别院,门口照例有士兵把手。
这会儿士兵有点忙……
门口不知道为什么聚集了好多的人,正在争先恐后说着什么,卫兵们职责所在,本来应该不动不言的,奈何实在挡不住这么多人怼脸问,不得不挥着手边阻拦边解释,忙得不亦乐乎。
“这么多人?干什么的?皇上,臣去看看……”四姐夫说着,打马前行去探究竟。
荣璋亲了一下我的头:“咱们从后门进去吧,朕着人去接柳执事,回来看看你的伤。”
“荣璋哥哥不好奇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吗?”我笑道,“要不你猜猜。”
荣璋想了想,跟多认真一样:“大概是争先恐后地要来把女儿嫁给朕吧,你愿不愿意多几个姐妹?”
“我就一个姐妹,她夫君刚跑过去替你查看情况了,你的那些嫔妃才不是我的姐妹,一个个的心里不知道怎么怨恨我霸占了皇上。”旁边没人,我俩这对话多少也有点没羞没臊。
“霸占了吗?”荣璋轻笑道,“还没霸占上吧?我们回房去继续霸占吧。”
我不理他,说多了头晕。
四姐夫很快就回来,坐在马上满面春风,手里还拎着一节……竹筒饭?
“娘娘,给你,你刚才说的竹筒饭,又热又香,快尝尝。林二婶子送的,旁边的人都说她做的竹筒饭淮织城第一好吃!”四姐夫笑着把一节竹筒饭递到我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要吃竹筒饭?”我直起身子,“警觉”起来。
“听见的啊,娘娘刚才不是和皇上说你闻见竹筒饭的香味了吗?”四姐夫一脸无辜。
“李昌平!”我又气又羞,“你还听见什么了?!”
“还有什么……闻不见别的香味……什么什么的……”
我的血要从脖子上的伤口里喷出来了!
“皇上!那是大周的皇上!”我们三个人还在纠缠听见听不见的事儿,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人现了我们,擓着篮子,拖着孩子,拎着蒜子一路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