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穿越大漠时陷入流沙之中,是我们拓骨的将士救了他。后来恰逢我父王决意与万明议和,要派遣使团来晟都献礼,他不知和我父王说了什么,父王就允他一路护送我至此。又说路途艰险匪贼不断,他与我互换身份更安全。”姒玉别扭地应了声,仿佛十分不好意思,又向我报仇似的道:“我知道你出身渊国皇室,地位比我高上那么一丁点儿。”
真的陷入流沙了么?大漠凶险无比,一路上这样的险境不知要遭遇多少,真是苦了他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片刻才道:“我如今,只是阶下囚。”
“我听见了,你刚刚求伽萨哥救你,但他不理你。”姒玉仿佛下定决心要为伽萨讨个公道,声讨我一番,“你这样不洁身自好,以后没有姑娘嫁给你。”
我眉尖抽了抽,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是,方才从桌下抗走我的人是伽萨。他一声哨唤来躲藏暗处的白狼,带着我至这间暗室,顺道带上了无处躲藏的姒玉。
他曾经也这样救过我,只是如今除了将我放在绒毯上,他与我再无话说。
我顾不上躲着姒玉,拉着他的衣袖求他不要冲动,最终得来的只有他抑着杀气的一瞥,以及将我的手从袖上重重拂下。
“我在渊国早就被退过亲了。”我抚平翻卷的衣摆,拂去上头沾染的灰尘,“没人要我。”
姒玉一噎:“那你为何还不珍惜伽萨哥?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往后还能议亲吗?”
我抬眼盯着尚且稚嫩的少年,笑道:“求他赐死我好啦。”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暗门一声轻响,浓重血腥气登时溢进暗室内。借着外头烈烈火光,隐约可见一人提着把刀站在台阶上。
刀尖在砖石上刮擦出刺耳响声,血迹淌成一条长河。
我眯了眯眼,目视伽萨逼近至我跟前。
“伽”姒玉正嫌与我话不投机,张嘴就要喊出声,只见伽萨挥刀而至,吓得他狠狠一激灵,连忙起身躲了出去。
我垂眼看了看抵在颈边的刀刃,腥热血迹滴落在衣裳间,黏腻沿着皮肉滚落。
“可有话说?”他居高临下地睥睨,双瞳里已满是血色。
我扫视一眼,立即觉他满身伤口纵横交错,已将身上礼衣染得透红,足以可见方才外头厮杀成何等惨烈之象。
“你在边疆……”过得如何?
话还未说完,那刀刃又往我颈侧迫近一分,几乎可感滑腻鲜血沾染在了皮肤上。
我闭了闭眼,重新打量着自己收拾体面的衣裳打扮,道:“我从未……”
从未对你变过心。
可他想听的依旧不是这句话,那刀刃贴着我的颈侧,几乎要破开那一层薄薄的皮肤。
伽萨压制不住怒气似的骤然贴近我,一手拽住我的迫使我直视他的双眼。
我望着那双曾在梦中无数次对我笑的眼睛,一时间思绪万千,大着胆子抬手抚上他的面颊,指腹轻轻划过那张金色面具。
他同样盯着我的眼,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细窄如一线的蛇瞳终于渐有恢复清明之兆,却在我试图摘下他面具的一刻再次露出狠戾之色。
随即,我肩上猛地一痛,面具从我手中脱落砸在地上,左手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刀刃破开皮肤的前一刻,我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哽咽道:“抱歉。”
“我没能护住她,抱歉。”
伽萨的眼瞳再次骤缩,整张面庞扭曲成我从未见过的可怕模样。
我心知他此时了狂,闭上眼等待那把刀砍下,却只听“哐当”一声响,是刀落在地上的声音。
伽萨的身子晃了晃,黑血从嘴角接连涌出。他双膝一屈,脱力地重重跪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