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狠狠揪住了胸口,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胸中那越来越浓重的疼痛。但却根本无济于事,那种疼痛依旧了无痕迹地在心间游移,所经之处,无不留下一片狼藉。
皱了皱眉,再度看向面前站着的,自己曾经的父亲,终究只能苦涩地笑了笑,却说不出话来。
如今才知道,原来家里人一直把自己的死,全部归咎到林锐的身上。然而,此刻自己体内的姚启听到姚圣这一派愤慨之词,却只想告诉他,当年舍弃了家中优越的一切跟着林锐出来闯荡,其实完全是自己的固执的决定。那时候,自己是如此天真的以为,只要有林锐在身边,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要。所以,在家人听说了自己有同性恋人并极力反对之时,几乎没有犹豫地就独自跑了出来。为此,林锐还破天荒地发了一顿脾气,逼自己回去认错。然而自己执意不肯回头,林锐最后也只得作罢。
从那时开始,到死去的一年里,自己的生命里似乎也只有“林锐”这两个字。
只是这个时候回忆起来,却觉得既酸楚又可笑。人都是善变的,把一个人当做生命看待的结果,或许就和自己一样,最后连命也丢了。或许怪,也不该怪林锐,只能只怪自己太傻太天真。
只是如今,一切都晚了。即使就站在自己父亲面前,看着他恶语中伤着林锐,却也不能开口为他辩护任何一句。不只如此,他根本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哪怕只是用一声“爸”,来弥补一下自己过去的天真所给他带来的伤害。
所以这个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心口这凌厉的疼痛和苦楚,到底是来自林锐,还是姚启。
对面的姚圣说了什么,自己已然听不清了,只觉得风声在耳,听起来就好像是呜咽一般,却好像已经足以掩盖其他所有的声音,把自己彻底孤立在一个静谧无声的空间里。
突然看见站在对面的姚圣因为怒极攻心而剧烈咳嗽起来,身子猛地晃动了一下,几乎就要跌倒。林锐本能地就上前,伸手想要扶住他。
却被姚圣一把推开。身子完全没有准备,再度顺着他几乎使尽全力的力道,重重地撞在墓碑边。
“离我们家启儿远点!”老人却又立刻怒吼起来,大力地挥着手,叫嚣着,“滚!”
此刻除了解嘲的笑,林锐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出什么表情。挣扎着站直了身子,离开了姚启的墓碑,走出几步,到了姚圣面前。
“姚伯伯……”刻意地垂着头,好让刘海遮住眼睛,“好,我这就走。”
“我不想再看见你!不想让我气死,就快滚!”老人家的怒气依旧有增无减,边叫喊着边大口地喘着气。
“那么,替我向伯母问安……”林锐低低地留下这句话,转身准备立刻离开。
谁知道背后却传来一声凄恻的大笑,“你伯母在阴曹地府里会牢牢地记住你的!”声音依旧咬牙切齿。
林锐触电一般回过头,死死地盯着姚圣,半晌之后,才能开口,却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姚伯伯,伯母……伯母她……”林锐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但是整个身子却已经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原来你还不知道?”姚圣鄙夷地哼笑了一声,恨恨道,“那我就告诉你,她也是你害死的!启儿死后她就整天以泪洗面,最后说什么要跟着他去,就趁我不在,自己吞了一瓶安眠药,跟着他去了!”
林锐发现自己僵在原地,几乎无法动弹。
“她的墓就在附近,如果你想去……”
“不,”林锐突然打断,声音又低了些,“我……这就告辞了。姚伯伯还请节哀。”说完却只觉身子一晃,整个人不由向后踉跄几步。
“等等。”第二次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又听到姚圣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顿住了步子,却没有回头,只听见身后姚圣的话语间依旧带着浓重的喘息。
“林锐,我在杂志上看见你了。虽然你最近如日中天,但是,你这种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对着夜幕弯了弯嘴角,算是做了一个回应。林锐没有回答一个字,只是继续迈开了步子离开。
走出几步,隐约听到身后一阵骚乱,夹杂着尖细女声“老爷老爷你怎么了”的惊呼。林锐死死地握了握拳,依旧没有回头,在原地顿了片刻,抬脚走进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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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仲源穿着单衣,站在房间的窗子前。住在市中心的二十层,视野广阔。一撩开窗帘,眼前便是整个城市繁华的声色霓虹。
把手中的咖啡放在窗台上,抱手在窗边靠了会儿,发呆一般凝视着城市远近的街景。
忽然听到门铃响起的声音。仲源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走到门边。
开门一看,是满头金毛的fed,还穿着一身正儿八经的西装,整个人一副弄得人模狗样的。
想起几天应该是《fashionale》的十周年庆典,大概是从那儿半路回来。
仲源本来想开口调侃他几句,瞥到了他今天脸色有点不对劲,就忍了下来,只是有点疑惑地问了句:“怎么来我这里了?”
fed没有看仲源的眼睛,只是在他周身瞅了瞅,又很快低着头从他身侧挤进门去,在房间来来回回地看了一圈。
“扫黄打非来了?”仲源看fed那样子不禁哑然失笑,一手扶在门框边上,终于没忍住调侃了一句。
不过这一句倒是有点戳中某人内伤的嫌疑。只见fed身子一抖,看着仲源,突然蹦出一句:“林锐……不在你这里?”说完赶紧挠了挠头,却完全掩盖不住自己笑得有点勉强的神色。
仲源听到“林锐”这个名字神色也不由一滞,顿了顿,反问道:“为什么他会在我这里?”
“你们不是……我以为……哦不,是loon说……”fed抬眼看了看仲源,又很快把目光挪在一边,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最后,死命地把一头好不容易规矩的金发挠得稀烂,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改天再说吧。既然林锐不在这里,我……还是到别的地方看看好了。”说完又准备往门外面冲。
“等等,”仲源被fed弄得一头雾水,伸手把他小臂一抓,一把拉回来问道,“怎么回事?林锐找不到了?”
“嗯,是啊。”fed叹了口气,“庆典开到一半人就不见了。”
仲源不由的皱了皱眉,说:“电话打了没有?”
“打了,关机。”
仲源看到fed一副毫无生气的幽怨样子,本来想安慰他说林锐这么大人了,也许只是一时有事,很快就会回的。但是转念一想到上次自己把他从酒吧里带出来的事,心里也突然有了不太好的感觉。毕竟,通常情况下,是没必要连手机也关掉的。
“算了仲哥,我自己去找找好了,也许是我多心了。”fed冲仲源摆摆手,倒是自我安慰了一句。不过这么说,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私心。说实话,他宁肯自己一个人跑遍大街小巷找到林锐,也不愿像上次那样,看到仲源一个人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