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轻声:“多谢德爷爷指点。”
陈明德的声音也跟着轻了下来,带着几分异样:“惊蛰,是你好命。按着今日这局面,你要真去了,就再回不来了。这几日好好在北房歇着,先不要出去走动了。”
说这话时,陈明德乜了眼长寿。
长寿的脸胀红,知道陈明德在点他呢。
这半月轮班,本来是他和荷叶出去提膳,可这天太冷,长寿和荷叶就推三阻四,有时甚至是惊蛰一人去的。
长寿喃喃:“小的晓得了。”
这厢在说话,间隔不远,明嬷嬷的住处,却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荷叶搀扶着明嬷嬷坐下,又忙去边上箱子里翻找,好不容易寻了一枚硕大的药丸来,转身想要用水化开,却被明嬷嬷一把夺了去,塞进了嘴里拼命咀嚼。
那噎得眼珠子都要吐出来的样子尤为可怕,但到底是吞了下去。
荷叶机灵地去寻了茶水,明嬷嬷连着咽了好几杯,药力发作,这才缓了过来。
眼瞅着明嬷嬷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血色,荷叶带着哭腔说道:“嬷嬷,您可快吓死我,这是怎么了嘛?”
明嬷嬷喘了口气,这才说道:“刘才人死了。”
荷叶愣住,手里端着的茶壶险些握不住。刚才明嬷嬷从陈明德屋里回来,脸色就很不对,差点惊厥过去。
可这个答案……
刘才人,是明嬷嬷费尽辛苦才搭上的线。
这位小主,在后宫受宠了好长一段时日,不论吃穿用度,还是帝王的宠爱,都是其他妃嫔不能及。
这样的例子,从前也不是没有。
在景元帝登基的这几年里,后宫时常会冒出几个拔尖的,可是红火了几个月不到,又换了一个,次数多了,就跟养蛊似的。
瞅着那些刚红火起来的,也少有人立刻往上凑,只在暗地里观察一段时日,免得押错了宝,反遭了难。
刘才人是持续最长的那个,也无怪乎她自视甚高。也因着这时间之长,逐渐的,也让她手中笼络了不少人。
……说不准这位,就是最终能抓住陛下的那人呢?
明嬷嬷也是其中之一。
她虽被称之为嬷嬷,今年还不到四十,从三年前到北房来后,就一门心思想着要出去。
她可和陈明德那条老狗不同,那份上进还没被消磨光。
她认的一个干女儿,正巧在刘才人的宫里做事,虽只是二等宫女,近不了身,可是比外头的有脸多,也知道得多。
刘才人恃宠而骄,刘才人想要喝柿子汤,御膳房的主意,钱钦的想法……明嬷嬷虽在北房,却不是耳塞的聋子,失明的瞎子,一件两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钱钦那边,是她主动搭上线的。
钱钦想把这个烂摊子甩出去,明嬷嬷急人所需,就为钱钦送上了一枚好棋子。
明嬷嬷刚来北房时,陈明德正得了病高烧不起。
按理说,这样的宫人,就该挪出去等死。
可是这条老狗好命啊,他待着的地方是北房,这里的主子死了都无人在乎,更何况是宫人。
只要没人上报,他就还能在北房挺着。
也是他命好,这些个小太监里,竟有人会点医术,死马当活马医救活了他。
那个人,就是惊蛰。
那时,陈明德就是靠着惊蛰那半通不通,也不知道能不能起效的药膳,硬是给养好的。不然那老狗,又怎会平白无故护着个小太监?
明嬷嬷便是记得这事,也记得惊蛰的出身,更记得他当时的确还用了一道柿子汤,这才选择了他。
若是能离开北房,就算得罪了陈明德又如何,再说了……就算陈明德再护着,却绝不可能为了惊蛰和她起冲突。
而事实,果然也如明嬷嬷所料。
陈明德虽生气,却根本没有阻拦,因为这事已经涉及到了钱钦,除非陈明德伤筋动骨,才能把人拦下来。
那老狗可不舍得!
可是明嬷嬷算到了开头,算到了过程,却偏偏没算到结尾!
昨儿还如日中天的刘才人,怎么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