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不想谈对错,但我,我觉得我有权知道真相。”
外面叩门声响起,想来是风头已过,暅之回来了。
殷色可颇有深意地望了庆云一眼,便转身去开门,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答案已经在你手上了。请尽量多留一些耐心,像决定是否该喜欢一个人一样,去决定是否需要恨一个人吧。”
暅之望了一眼殷色可决绝的背影,又瞧了眼庆云,约莫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便转身掩了门,问道,“怎么,聊得不开心?”
庆之把方才大概的情形解释了一遍,然后懊恼道,
“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怎么就,怎么就,当着她的面我就是说不出口!
什么家国正义,我不管那些有如何?
难道我就不可以为父亲讨一份公道?”
暅之见庆云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并没有说你不可以,或者不应该报仇吧?”
庆云愕然,怨气似乎平复了几分,“那到没有。”
“她只是让你有点耐心,先找到答案?”
庆云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暅之展颜笑道,“那你何妨不大度些,先看看这个答案呢?
如果你届时还是想要报仇,不说别人,二哥肯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大哥三弟,还有你四姐,说不得也都是支持你的。
而殷姑娘,自然有她的立场。
从她的立场看,她方才的一番话,也很容易理解。”
庆云的执着,因为那是父子亲情。
二哥无条件支持他,是因为兄弟之义。
殷色可为盖坤开脱,是因为师徒之谊。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愧本心的立场,庆云此时已经完全想通了。
他要报仇,但更要知道真相。
殷色可不会开口让自己放弃报仇的念头,因为这不可能,但她希望自己多些耐心了解真相,这点他并不反对,因为那也是他的本意。
殷色可是个聪明的女子,不但口舌伶俐,更懂得分寸。
所以只要有一天他们没有真正站到对立面,那就还可以是朋友。
暅之同样懂得分寸,当他看到庆云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知道再多说便已无益,个中利害还需庆云自己消化,便微笑着在窗边坐下,取出那份弩机图纸琢磨起来。
殷色可临走前曾经告诉庆云,答案其实就在他自己手上。
想到这句话,庆云的心砰砰得敲击着怀中的铁盒。
他哪里还按捺的住?忙取出手札,秉烛夜读。
“威王六年,始建稷下。
为学无类,兼容百家。
特辟兵科,汇撰司马。
孙膑檀子,择士迩遐。”
这第一页讲得就是齐威王建稷下学宫,兼授百家的事情。
其中另辟兵科,也就是其后檀宫的前身,庆云也听暅之采亭和他讲解过。
于是心中暗道,稷下学宫当年兼容百家,儒道墨法,农杂阴阳无所不不包,可是孙膑檀子这些兵家学者,却很少与稷下联系在一起,多半是因为后来另建了檀宫的缘故。
而兵科负责汇编上古司马法的事情,庆云也不感意外。
陈叔教他读过不少古书,他知道《司马法》虽然世人皆传成书于齐威王时期,但是最早在周武建国的时候就有提及,最初的版本作者为太公望。
太公望姜姓吕氏,本是齐王先祖,可是自田氏代齐,齐国为妫姓田氏所篡。
田齐君主为了得到齐国旧贵族的支持,对前齐诸贵仍以礼相待,且保持了深度的通婚关系。
威王便是田齐时代君主,因此花了很大力气在二齐合流上,就连编写兵书这样的事情他也要借题挥一下。
他以上古太公《司马法》,田齐先祖大司马田穰苴的《司马穰苴兵法》和当代兵书经典《孙子兵法》为蓝本,由孙氏后人,军师孙膑汇编新《司马法》,美其名曰博采众长,实则为了含混二齐兵法源流,搞的后世对《司马法》《司马穰苴兵法》傻傻分不清楚。
当然,此举也确实成就了一部集当世大成的兵法巨著,为威王本人功绩添加了厚重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