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警惕地问“星怡,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月怡倒了一杯茶,奉到太后手中,笑道“母后,您仔细听听,儿臣真的是星怡吗星怡会像儿臣这样说话吗星怡敢杀人吗星怡能同宫中冷漠的宫女太监、狠毒的乔贵妃、大皇子和聂书盈斗智斗勇吗”
太后不敢接茶杯,只觉得女儿被妖魔附体,挥手打翻了茶杯,提防地说“你不是星怡,你不是星怡你只是声音像本宫的女儿”
月怡苦笑。
她就知道太后不会认她,谁会认承认自己的女儿是妖魔鬼怪呢。
但太后今日非认不可。
“母后,儿臣的确不是星怡。儿臣说了,儿臣是月怡。”
太后犹然愣然,一直摇着头,不敢相信。
半晌,她才伸手去抓月怡,口中念叨着“星怡,星怡,过来,到母后这里来。母后帮你把她赶走还有你皇兄”
月怡放任自己的手太后抓住,她亦紧紧地握着太后的手,冷酷地告诉太后“母后,您赶不走我的。皇兄也赶不走,皇兄甚至不希望我走。您明白吗”
太后惊诧到无以复加“皇上他知道他知道”
尽管太后看不见,月怡还是点头说“皇兄早就知道了。”
太后讷讷无语,随后她就想甩开月怡的手,月怡却紧扣着太后的手,不肯放开,冷漠地说“您要当真觉得儿臣不是您的女儿,儿臣现在就可以死在您面前”
太后不再挣扎了,却还是十分排斥。
“母后,您可能只有这一次握儿臣手的机会。您不想听听,这些年您在冷宫之中,儿臣和皇兄在乔贵妃和父皇手底下,是怎么长大的吗星怡没有同您说过吗那您想不想听儿臣说”
太后蓦然心软,手中力道又小了许多,她莫名地惶恐着,胆战心惊地吼了一声“你说”
月怡抓着太后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她痴痴地贴上去,眼中充满了迷恋。
原来,这就是母亲的手掌,粗粝的,并不温暖。
“母后,您的手好多伤,女儿的手掌也是,您摸过吗”月怡低声哭着。
太后不由自主去摸月怡的手掌心,的确好多伤痕,还有月怡的手背,细细摸上去,许多不明显的凸起,她伤心地说“母后的手太粗了,实在摸不出来。”
“母后,女儿就从第一次想杀人的时候说起吧那日,女儿饿了两天,宫女又送来馊了的饭食,还用针扎星怡,星怡十分害怕,就换了女儿出来,我恨极了他们,我也饿极了,我当时想,杀了宫女泄愤,再生吃她的肉。皇兄杀了宫女之后,我曾咬过一口她的肉。母后您知道吗,人肉的味道并不好,充满了血腥味,但比起饥饿,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太后几乎忘记了呼吸。
她在冷宫再悲惨,到底只是和一群疯子相处,从未想过吃人肉。
月怡将这些年她有记忆的事情,娓娓道来。
她的狠辣,她的残忍,她的疯狂,她不被聂延璋承认并且被亲哥哥虐待的痛苦。还有她跟聂延璋的不和睦,他们兄妹又如何变得亲厚。
再到聂延璋登基之后,她想见母亲却怕母亲不认自己的惶恐与悲伤。
她将自己一览无余地展露在母亲面前,不给自己留一点情面,像一只用羽毛插满自己肉身的乌鸦,在母亲面前鲜血淋漓。
“母后,皇兄顺利登基却并不是女儿暗沉往事灰飞烟灭的伊始,那些旧事,常常出现在女儿梦中。就像您也不曾忘记过住在冷宫里的日子吧。”
太后听完表情木然,一刹后搂着月怡大声恸哭“月怡我的月怡母后对不起你”
月怡心口抽痛,嘴角却带着笑容,她还以为,永远都等到这一句话了。
太后干瘪的眼眶十分红肿,嗓子眼都痛。
她紧紧握着月怡的手,感慨万千地说“月怡,来日方长,你也是母后的女儿。”
月怡低声垂泪,笑了笑“母后,太迟了,星怡长大了,我要走了。”
太后惊惶地抓紧了她,不舍又不安“走你要走哪里去”
月怡无奈地笑“女儿也不知道。只是越来越难见到您和皇兄了,或许没有来日方长了。”
太后张着口不能言,拉着月怡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抬头幽咽。
“月怡,你怎么、怎么不早点来见母后我是你的母亲啊怎么会不认你”
“母后,儿臣也想来。”月怡难过地说“可是儿臣真的不敢。只是这次深感大限将至,实在怕再也见不到您,实在怕您永远都不知道,您还有另一个女儿。”
太后抱着月怡,十分后悔,她流着眼泪说“怪母后,怪母后,母后早知道星怡有异常,只当她是不亲本宫,没想到没想到都怪母后。”
月怡极欣慰地说“母后,女儿没有怪您。”
母女二人平复后,太后说“你皇兄也是的,既早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月怡,真是苦了你了,难为你竟不恨母后跟你皇兄。”
月怡心中苦涩,声音似有苦味儿“母后,其实皇兄又比女儿好到哪里去呢。只是皇兄不愿同您说罢了。”
太后更愣了。
月怡继续说“母后,十年蛰伏,受尽侮辱,皇兄怎会容易,他比女儿更痛苦,只是他自持兄长、儿子的身份与责任,如今又是帝王,轻易不肯泄露心事罢了。女儿的路走到今天已到尽头了,您和皇兄的来日之路且还光明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