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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灭放了手里的书，绕到屏风后给他加了几勺水，又退回去。

异尘舒坦地又翻个身仰躺。他身上本来就没什么色素，素白肤色、银发灰瞳，这么一泡，本来就白的皮肤更是白得惨烈，桃花眼水汪汪的，整个人看着就好像要在水里化了。他举高了双手端详腕处的伤痕，又啧了一声，感慨道，“唉，可怜我的冰肌玉肤……”

这话旁人听了不要呕血也要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袭灭却早已习惯，仿佛不曾听见一般，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页书。

“明日午时就能到魔都，”异尘仍在那边自顾自说着，“要大放血了，唉……”

袭灭脸色阴黑了些，但仍是没说话。

魔都的城关比其他城池要严密得多，过了好几道检查，异尘举平双手让半人高的嗅灵犬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乐呵呵地说，“小狗狗，我这是新衣，别蹭脏了。”

魔人身体自能调温，不怕严寒。他此时没再穿前几日那团子似的白裘，而换了身白袍，单薄的衣角在旱季的寒风里呼呼作响，衬得他身形挺拔。桃花眼被风吹得有些迷离，他展扇半遮面看着近处的一排都卫队士兵，“魔都还是这么盛产美人，啧，瞧那裹在衣服里的小细腰，啧啧，这衣服真不错，制服诱惑……”

那□的眼神哪里是扇子遮得住的。

那个面相俊逸的小队长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上前喝道，“那边那两个，已经通过检查，还不快进去！”

异尘收了扇子应了声好，对他灿烂一笑。

走了几步再回头，那小队长还在原地微怔着。

“果然风吹日晒也没有消减我的魅力，哦呵呵……”到了魔都大街上异尘都还在洋洋得意，掩面骄笑。

比起愁云惨淡的其他城邦，魔都要热闹繁盛得多，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巡逻的都卫队士兵列队走过。魔人再不怕冷，在如此天气里拿个扇子也着实奇怪，行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异尘，他却毫不在意地冲他们眨着他招蜂引蝶的桃花眼，不时发出“啊！那边有个漂亮姐姐！”的惊叹。

袭灭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各色的美人和千奇百怪的新建筑看花了异尘的眼，一路啧啧着过去，新街道纵横交错，没多久就混乱了方向。

“灭？”他回头问。

袭灭往东南示意。影族长府（注1）是那个方向，如果这些年未迁址的话。

“唉，还是你记性好。”异尘叹着。虽然其实这与记性没什么关系，与路痴的他没有的方向感有关。

……

晌午灿灿阳光下，威严肃穆的影族长府邸一如五十年前，但守门的卫兵早已换了新面孔。

异尘面上的笑容收了，远远站着，看着那扇黑森的族府大门。

他自决定回来之后，一路走来，并未多想。但此刻站在这里，突然就犹豫起来。

就这么……过去？

他想像那扇熟悉的沉重的大门被拉开，那个人站在里面，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气势凌人，灼灼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尔后那人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会说什么做什么？他自己呢？如何以对？

五十年前的告别，口上虽答应了会常回来看看，但……其实他再也没有踏入魔都半步。

他和林残都明白，他们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于事无补，徒增尴尬。

（注1：林残是影族的族长。因此府邸被称影族长府，也称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