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下就安静了,李暮从床上起来,借着桌上微弱的一豆烛光,把枕头下的压岁钱分好,接着下床走到榻边,把分成三份的钱递到一脸惊疑不定从榻上起来的飞星手中。
李暮想要多说点话,可惜憋了半天,还是只憋出一句刚刚已经说过的:“对不起。”
因为我要改写李家被抄家的剧情,害你们差点被打板子,还被扣了两个月的工资,对不起。
飞星拿着那三份碎银,愣在榻上呆呆地看着李暮。
李暮转身回床,盖好被子,平躺几秒后又把自己藏进被子里缩成了一团,懊恼自己不敢多说几句,光那两声轻飘飘的对不起,当真是显得敷衍又傲慢。
李暮陷入了日常的自我厌弃,但她已经尽力了,她甚至很鸡贼地把钱都给了飞星,让飞星替她把另外两份转交给纤云和赵嬷嬷,避免了之后跟纤云和赵嬷嬷的接触。
——等等。
李暮从被子里冒头,她就这样把钱交给飞星,别人发现了会不会误以为飞星偷她的压岁钱?
多思多虑的李暮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纠结,没发现自她说完对不起,飞星再没有说过话。
时间在寂静无声的夜色中悄然流淌,李暮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老太太那边过个明路,让老太太知道她补上了赵嬷嬷她们的月钱,免得好心办坏事,给她们惹麻烦。
之后李暮不断告诉自己“别想了别想了有什么事情明天睡醒再说”,努力放松身体捕捉睡意。
过了不知道多久,意识终于缓缓沉入梦乡,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时候,她那叛逆的大脑主动替她回忆了一下白天她对林栖梧说过的话,她当时全凭冲动开口,没人接话的尴尬随着记忆席卷而来,让她瞬间清醒。
李暮:“……”
李暮暴躁又羞耻地踹了几脚被子,试图将这段记忆给踹走。
踹完又怕吵到飞星,她安静几秒,悄悄拉开床幔往榻上看了眼,愕然发现榻上没人。
飞星不见了。
……
正月十一,燕王府。
林却坐在黄花梨圈椅上,左手支着脑袋,神态恹恹地翻着林栖梧刚写完的功课。
一旁的林栖梧则神清气爽,高高兴兴地吃着南边走水路运来的蜜橘,桌上除了笔墨纸砚,就是剥下后堆成小山的橘子皮。
吃完属于自己的那份,林栖梧还没过瘾,把目光落到了林却身侧的香几上,那里摆着一盘几乎没动过的蜜橘。
林栖梧起身溜达过去拿走一颗,见林却没反应,便高兴地将橘子皮剥下。
果盘边还放着一幅巴掌大的卷轴和一封拆开的信件,林栖梧余光一扫,注意到卷轴的签条上写着“兵部左侍郎李闻道之女李暮”,便问:“是前两天你让我去试探的李家姐姐?”
林却眼都没抬一下:“自己的功课都做不好,还有心思管别人?”
林栖梧觉得自己的功课做得挺好的,哪里不好了,但她不敢反驳,哼唧两声,又问:“能不能让我看看?我真的很想知道那李家姐姐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的。”
林却抬眸瞥了她一眼:“不许把纸弄脏。”
“好嘞。”林栖梧一口吃完剩下的小半个橘子,转身把揣手心的橘子皮扔到自己方才写功课的桌上,又去洗了手擦干净,这才跑回来拿起卷轴。
此时距离昭明长公主从明台寺回来已经过去两天,有关李暮的信息也都被收集起来,送到了林却面前,全在林栖梧拿着看的卷轴与那封展开的信里。
卷轴上写,李暮是庶出,生她的姨娘难产而亡,她自幼便在嫡母钱氏院里被养大。钱氏端庄持重,满心满眼都是两个亲生的儿子,对李暮这个唯一的“女儿”不算差,但也没多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