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刺客也顺着鹰爪上的绳索跳到了画舫上来。
“你兄长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作为一个赏金猎人,齐沅沅最是明白怎么围捕绞杀目标。所以一下就判断出来,这些人压根不是要杀封珩,而是想要活捉他。
眼前的一切都在封珩的预料之外,他一面忙着自保,一面回着齐沅沅的话,“银子算么?”兄长给了他富可敌国的财富……
齐沅沅听罢,也没去想他说的银子到底是多少数量,只觉得这个理由不成立,便又想:“那就是想活捉你去威胁你兄长?”
“我觉得,现在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咱们还是想办法逃吧!”封珩双拳已经难抵四手了,决定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跟齐沅沅商讨这些没用的问题。
齐沅沅觉得也是,当下之际还是顾着命,这些刺客只怕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封珩的同伴,多半不会放自己走的。
又见封衍给封珩安排的这些护卫,倒下了七七八八。
而其余的人,如今都拼命挡在封珩的跟前,就算是付出性命,也势必要给他一条逃生的路。
齐沅沅尚且还好,这种混战她如今蛮有经验的,能应付得过来,一面朝着封珩的方向靠过去,刚将朝自己追来的两人打伤踢下画舫,那些鹰爪上的绳子也被她弹出的飞镖斩断。
然就在这时候,一只血淋淋的手将她的脚踝抓住,齐沅沅是条件反射举起手中的双刺要刺过去。
离对方脖子不过一寸之际,却发现竟然是封珩这画舫上的管事。
“我知晓你是谁了,求你保护我家阿珩,他不能死!”他说着,似用尽了那所有的力气一般,将一物塞进齐沅沅的手心,随后身体挣了两下,伤口处的鲜血犹如泉涌一般冒出来,他眼皮也没闭上,手就重重垂了下去。
“五叔!”封珩看到这一幕,痛苦地大喊出口,一面像是被赋予了某种神力一样,把围住自己的四人都打开了,朝着这管事踉跄着飞奔而来。
但追兵不止,齐沅沅只能上去,给了封珩短暂与这管事告别的时刻。
斩断的鹰爪被新的代替,源源不断的刺客不断上了这小小的画舫,画舫上的刺客越来越多,齐沅沅也有些力不从心了,好在这个时候封珩也红着眼睛站起来,手里的剑乱无章法地朝着这四周的刺客劈去。
齐沅沅几乎觉得,下一瞬他就会被这些刺客捅成筛子了,正要过去帮忙,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一时间众人都停住了手中的刀剑,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而这本就因为人太多了摇摇晃晃随时可能侧翻的画舫忽然被一股巨大的浪气涌来,提前被翻了。
齐沅沅也趁机朝着对面游过去,那封珩也紧随其后。
当然,两人身后还有无数的刺客追击。
可是河水疯狂地涌动着,就好似真的已经到了天崩地裂的那一步一般,他们在河中游得艰难,等着狼狈地摸到岸边的时候,更能清楚地感觉到这颤动的大地。
“走!”齐沅沅不知是不是地震了,回头见封珩在自己身后,朝他喊了一声,踩在这摇摇晃晃的河滩,朝着前面跑去。
刺客们也接二连三上来,但同样也被这大地的震动惊到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继续追齐沅沅和封珩。
却不知正是因为他们这一点点的错愕和犹豫,等察觉到不对劲想要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着数丈高的浑浊大浪从上游铺天盖地而来,齐沅沅能清楚地看到这铺天盖地的水浪把河滩两边都彻底淹没了,也看到了那些原本紧追其后,让他们二人束手无策的刺客,如今犹如蝼蚁一般,被这滔滔大水给卷走。
她是第一次这样直击到水的强大杀伤力,浑身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地上因为那强大的水流而震动,还是因为过分劳累,又或者是害怕。
因为他和封珩离那水岸线,不过是半尺之距罢了。
“走。”她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发抖,眼睛余光瞟见了封珩已经爬起来了,两人飞快地朝着高处跑去。
在强大的巨浪之前,他们的任何武功都没有一点用。
也不晓得是过了多久,齐沅沅浑身无力狼狈地趴在一块石头上,那一度淹到半山腰的水已经退下去了,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狼藉,被折腰或是被连根拔起而没有被水冲走的树,上面挂满了动物的尸体。
这是天水湖的水,齐沅沅闻得出这个因为平山君墓被破坏后有着独特气味的水。
封珩显然也意识到了,两眼变得浑浊,脸色苍白地看着山下的一切狼藉,“为什么会这样?”这一路从天水湖过来,是没有什么村庄人家,可是下游呢?
齐沅沅抬头看着天,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几颗淡淡的碎星出现在天边一角。
她这一刻觉得,大概周道祟说的那些,是有道理的。逢着改朝换代之年,气运总是这么差,天灾人祸是一样不少,接踵而来。
而受伤的,只会是老百姓们。个人是没有办法去改变和阻止的。
这个时候的无力感是前所未有的,那些家仇国恨在这些无辜的生命之前,显得不值一提了。“是啊,为什么会这样?”
过度疲劳的两人就这样躺到了半夜,不知道都各自在想什么,直至一只饿了的狼靠近,齐沅沅扔了飞镖出去,封珩才缓缓爬起身,去提了那狼过来,生了一堆火,拿着他长剑就这样砍下狼腿剥了皮,放在火伤炙烤。
齐沅沅看着那逐渐烤得焦黄的狼腿,一点胃口都没有,可是比谁都清楚,不能不吃,除非她想死。
不然天亮后哪里来的体力?
肉质很粗,没有任何调料,所以显得有些腥,但齐沅沅还是吞了下去。
吃了这一顿后,精神体力果然都恢复得极快,天亮东方鱼肚白的时候,齐沅沅觉得自己又恢复了所有的活力,找到附近的山泉清洗了一下,才想起昨天那管事给自己塞的东西。
昨日急促之下,她放进了腰间的荷包里,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给忘记了,这会儿想起拿了出来,是一个发黄的牛皮纸,里面裹着一个金戒指……
不过齐沅沅的目光没在金戒指上,而是落到了这牛皮纸上面,是一副堪舆图,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百越的整片图纸。
其中,也包括了如今平山君府所在的江舟,从前的云梦国。
封珩过来了,齐沅沅没把东西收起,而是递给他,“还你。”
晨光之下的封珩看起来像是已经从昨日的颓废中走出来了一样,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奕奕,但目光给齐沅沅的感觉,又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
果然,他接了过去,但只拿走了戒指,而且就看了一眼,随即递给齐沅沅,“我就是个废物,怎么配戴这枚戒指?”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朝着江舟城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戒指,果然是有特殊的含义,“那也是你家的东西,断没有给我的道理。”齐沅沅塞还给他,没有继续追问这戒指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