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你做什么?我一生未娶妻,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好不容易白捡了你这个外甥女,还指望百年后你能给我烧香烧纸。”
“那行,我暂时信你。”齐沅沅说着,见时辰不早,“你有住处么?”
“好孩子,你终于说到正题上了,舅舅我不但没住处,连晚饭都还没吃呢。”周道祟是一点也不怕齐沅沅笑他穷,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齐沅沅叹了口气,“那你等着,我去隔壁再要一间房。”说罢,出了门去。
整个华庭是通宵到天明的,毕竟赌场环绕,隔壁丝竹舞乐不止,这样的地方,晚上客栈里也有那专门值夜班的小二。
很快将周道祟安排好,齐沅沅洗漱躺下后,这才复盘了一下刚才他和自己的谈话,不免是有些怀疑,他既然这么能算,是不是也算到了陆脩远还活着的事?还有是不是娘告诉他了?
不过她在这里想也没用了,还不如明日探一探。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便听得外面乱糟糟的,开门正好撞到周道祟过来,“平山君陵被盗了。”
“啊?”平山君陵不是水葬,就在天水湖底下的么?那么深的湖底,别说是白天下面水里的能见度低,更不要说是晚上了。
而且即便是有陵墓入口,那也绝对是在平山君府啊。
“咱们看看去,水葬我见过不少,不过这像样的大墓太少了。”他说着,示意齐沅沅跟上。
齐沅沅有些纳闷,“这是什么人胆子如此之大?而且还要精通五行之术?”说到这里,忍不住朝周道祟看过去。
周道祟立马察觉到,“你可别这样看我,与我没有一点关系,更何况我没有这个掘人坟墓的嗜好。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谁?”有线索齐沅沅自然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我一个同门师弟,不过他走偏了,早被逐出师门,我已经许多年不曾见到他,江湖上也没他的踪迹,大约早就没了吧。”毕竟当初被挑断了手脚筋扔在山下,又是大冬天,哪里能活下去?
齐沅沅却不这么想,按照话本子里的套路,这种人如果是奸人,那必然不会死,还会活下来,找到他志同道合的盟友,继续干坏事。
若是他被奸人所害,那也是大难不死,然后学得绝技,报仇雪恨,一雪前耻。而且这个时候动封珩他们祖宗的墓,这不是要坏了人家的根基么?
虽然齐沅沅觉得一个祖坟决定不了后代子孙的所有,但越是大户的人家,就越是信奉这些东西。
两人忙着看热闹,饭也没吃,出了华庭在街边买了些零嘴饼子,就往那天水湖边上去。
但湖边早就围满了人,谁都想来长见识,不过什么都看不到,除了这些看热闹的老百姓的外三层,里面还有平山君府的护卫里三层。
齐沅沅垫着脚尖跑到高处,也只瞧见了那变得浑浊的湖水。
这么大一片湖都浑浊了,可见底下破坏成了什么样子,一时不免是有些担心封珩。
不过……她看朝不远处也踮着脚看的周道祟,“还会起雾么?”
“起。”周道祟说得口气坚定,随后朝齐沅沅靠近了些,小声解释道:“我昨晚还纳闷,这江舟怎么可能起那么大的雾呢?”如今总算是有答案了,前提是这平山君陵被毁坏。
“怎么,还跟着个有关?”齐沅沅察觉出他话里有话,连忙问。
“那是自然,只是我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盗这墓。”这得下多大的本钱吧?一面忍不住朝齐沅沅道:“我看那封二公子对你也是有求必应,你去找他,看看咱们能不能下去看看?”
封珩对自己有求必应么?齐沅沅怎么没发现?不过她觉得周道祟在痴人说梦,那平山君府里,封珩又做不得半分主,哪里惹他兄长不高兴了,还要关禁闭,这等大事他哪里能帮忙?
去害他还差不多。于是直接拒绝道:“甭想了,想看自己想办法。”不过这平山君墓里,有什么宝贝么?还就是对方单纯想毁掉了平山君府的气运?
不过齐沅沅是不相信什么气运不气运的,倒是想起封珩之前说,封衍若是不答应夏侯筠,那么这江舟便不得安宁。
所以她想只怕这个时候夏侯筠一党选择动平山君墓,多半是打算真到了正面和平山君交锋的时候,在这平山君的地盘上,他们便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因此才做出这背后捅刀子的事情。
撬人家祖宗的坟,也可以说是釜底抽薪。
可是如此一来,这不就意味着他们一直以来的打算,都不是合作?而是单方面就把江舟的命运决定了,替这封衍做了抉择?
那这王二公子就在这江舟,他既然是王家少主,王家这不是将他往火坑里送么?如今的封衍必然是在暴露之中,不管这事与王二公子是否有关联,这满城也就只有他有这个实力去动这水底墓。
所以无论如何也跑脱不了的。
除非,来的不是什么王家少主,这个身份一直都是个幌子罢了。
想到了这里,不免是有些激动,从上面下来,示意周道祟随自己走,待远离了那人群,到无人之处,她才将自己的怀疑告知。
周道祟听了,半晌未语,沉思着眉头,抚着下巴的那几根青须,才缓缓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位王二公子,极有可能是假的。一面又道:“没事,反正起雾后,你不是要去探一探么?到时候便知真假了。”
江舟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老百姓们其实已经将本身和平山君府以及这江舟联系在一起了,在他们的心中这便是一体。
所以如今平山君的水墓被破坏,满城也是人心惶惶的,连带着这最热闹,让人醉生梦死忘记忧愁的华庭也一下清冷了下来。
老百姓们开始担忧害怕,整个江舟城的上空就像是笼罩着厚厚的一层恐惧。
这原本热闹繁华的城池,也在一夕之间就沉寂清冷了下来。
齐沅沅和周道祟沿街走着,看着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皆是神色慌张,来去匆匆,两旁的商铺倒是开着,只是东家和小二们都无精打采的,大家还是都在为江舟的未来所担忧。
原本好好的国度如今四分五裂,四方群雄起,几位皇子藩王各处称帝,这烽烟凶猛,权力者眼里只有疆土和统治权,老百姓们的生命在他们的眼里不值一提。又有江南水患,这江舟虽是占了这天时地利逃脱了一劫,可是这如今发生的事情,让老百姓们还是有一种大难将至的感觉。
这种恐慌之下,谁还能像是昨日那样安心生活?
齐沅沅看着这一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是难以想象,一座城池要毁灭原来是这样轻而易举,甚至都不用一兵一卒,只攻心便让老百姓们放弃了对生活的积极。
“你说,怎么才能阻止战争呢?”她脱口问,但是这个千古难题,即便是到了自己那个时代,依旧是没有办法解决,和平似乎就不能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