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老伯。”齐沅沅朝他道谢,待人出去后,这才朝两位姐姐提醒道:“多喝些热水,把盆里的碳换到手炉里,咱们就走。”
齐梦然疑惑,“不是等家里人来接咱们么?”
“这院里压根就没几个人,那老人家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咱们要是再等下去,怕是大雪封山,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齐沅沅这话音一落,齐茵儿和齐梦然连忙喝了几口,和丫鬟一起将手炉里的炭火换了,便出了暖厅。
整个院子都白茫茫的,压根就不见什么人影,她们自己开门走的时候,那老叟还在烤火呢!而且下山的路上也没有脚印,可见那老叟压根没像是他说的那样,找人回去通知齐家接她们。
齐茵儿和齐梦然出来后,先是说李家这个老头骗她们,随后骂起李小姐,然后越想越害怕,那齐梦然甚至还哭起来,反而是年纪小的齐沅沅最为冷静,领着她们俩和几个丫鬟下了山,然后靠着顺子的话在白茫茫的大雪里找到顺子所说的村子。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个时候大雪还未停下,家里都担忧着,齐沅沅一肚子的怒火,她还是头一次叫人如此戏耍,回家后就借故着凉,躲进了屋子里不出来,毕竟这一路上她太理智了,完全和她娇弱的形象不符合。
所以为了换回些形象,她进门那一刻就软了下来,叫翠翠扶着回去休息,只留了脸色苍白的齐茵儿和齐梦然与丁氏细说此事。
丁氏又气又怒,可偏偏齐家门小户低,难不成还能去找那李小姐对峙不是?只能忍下这口气了。又后悔自己糊涂,真以为是那李小姐真心实意请自家的女儿们去玩乐。
只是齐沅沅怎么可能就这忍下这口气了?说是着凉了在屋子里养身子,但吃过晚饭后就换了一身衣裳,踩着夜色出了门,直奔那李府。
李小姐正攀在窗前,听着丫鬟禀报:“已经回来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小姐,谁晓得今日会下大雪呢。”
李小姐身前抱着暖炉,脚踩着地暖,外面明明鹅毛大雪,房间里的她却只着春衫,听到丫鬟的话,突发奇想道:“不晓得后天的诗会,我再下帖子,她们还来不来?”
小丫鬟哪里还不知道自家小姐什么心思,小姐不喜欢那齐家的姑娘们,一个破落户罢了,居然还与文安侯府攀亲戚,于是便附和着,“这样趋炎附势之辈,小姐若是再下帖子,只怕还欢喜得很。”
李小姐听罢,便叫她再去备贴。
齐沅沅也是耐心,坐在梁上等着李小姐入睡后才下来,银亮的匕首在李小姐脑袋上晃了几圈,一个亮堂堂的光头就出来了。
她要走的时候,忽然看到李小姐左臂胳肢窝下面滑出一小条长肉,虽然不过一个中指般大小,但却是一只手的模样,只是没有骨头罢了,她一下就反应过来,李小姐为什么要戏耍她们了。
按理说李小姐贵为李尚书的千金,求娶之人因是在她及笄之时就把她家门槛踏破了才是,可她如今一十八的年纪了,还留在闺中,按照她这个家世,如果不是陛下钦点,完全不必进宫去,而她却到了现在还没订婚,只怕正是因为这东西的缘故了。
难怪她总喜欢外套半袖对襟,只怕就是想遮住胳肢窝里这小肉。可其实藏好了,是看不出来的。但如果真嫁了人,那夫妻坦诚相见,哪里能瞒得住?遇到那胆小的或是心境偏执些的,多半是要那她做怪物了。
所以她这辈子这东西若是不切掉,要么孤老一生,要么就嫁个身体极差之人。
而普通人家,李家和她自己多半都看不上,如此一来这满京城能叫他们入眼,又觉得门当户对的,还就只有这文安侯府的七公子了。
那么这样说来,今日戏耍自己姐妹三个,缘由还是因为自己和七公子结亲的缘故……
本来齐沅沅以为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想,但她要离开房间之时,瞧见了那换衣裳的屏风后头,挂着一个男人的画像。
屋子里是没有点灯,可窗外白雪皑皑,银光迸发,余辉穿透窗户洒进来,还是让齐沅沅认出了那画像上的人是何人了。
那画上之人虽是站着,长身而立,衣袂飘飘,的确颇有谪仙之态,只是那脸,不就是坐在轮椅上的陆脩远么?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回头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床上被自己刮成了光头的李小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这婚事的事儿可不怪自己。
脚下轻点,宛若一条小鲤鱼般从那开这着透气的窗户里转出去,足下踩落在窗外的树枝上,惊起一阵小小的落雪,上了屋檐后,很快就消失在雪夜里了。
一开始齐沅沅她娘是不愿意交她武功的,但是后来她蛊惑齐白氏,教轻功就好,说这世道姑娘家人身安全没有保障,教了轻功她遇到危险还能逃命。
所以轻功学得好,也让齐白氏看出了她学武的天赋,后来也就倾囊相授。不但如此,从前沧月教那些朋友教她,她没学会的,如今也传给了齐沅沅。
齐沅沅一点就通,只拿着齐白氏默写的简谱就给学透了。
她一路归来,已是满身落雪,才脱了外衫抖身上的积雪,齐白氏就从她床榻上爬起来,“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快睡着了。”
“你睡我这里作甚?”齐沅沅被她吓了一跳。
齐白氏起身一面穿衣裳,一面抱怨着,“你大伯母担心,非得要跑来看你,我没法子一巴掌打晕你爹,先一步跑到这床上来躺着。”
她说着,有些嫌弃齐沅沅带来的冷气,连忙拉紧了领子,“你不会杀了那李小姐泄愤吧?”
“我是那种人么?不过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听到有秘密,原本还无精打采的齐白氏忽然有了精神,“什么秘密?”
齐沅沅凑到她耳边将那李小姐有三只手的事儿与她说了,齐白氏大抵是头一次听说有人长了三只手,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遗憾,“早知道我跟你一起去了。”她也想见识见识。
“没那么夸张,就贴身的人能瞧见罢了,就那么一点。她爹娘也是不作为,小的时候给她取掉就好了,现在只怕是难了。”又不是缺钱的人家,多半还是怕传出去让人知道了,把李小姐当做怪物,所以一直瞒着。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齐白氏听到不大,也就没了兴趣,只从袖袋里扯出一个卷筒,“有单子了,得离开京城,顺利的话来来去去要三天,你要是不乐意去,我给回绝了。”
齐沅沅闻言,没顾得上穿衣裳,伸手就给接过来,打开一瞧,是送东西去汝州。当下就做了决定,“接,又不用动刀动枪,白来的银子干嘛不要?”多挣一些,以后姐姐们真进宫里去了,上下打典也能宽裕些。
“那行,明日我就跟你大伯母说你病得不轻,这几日我贴身照顾,叫人不要来打扰了。”齐白氏想,白天才被冻着,女儿身体本来不好,这下病重应该没人质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