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文想要干大事又想不挨揍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是三十多年后梁季文再回忆起那个晚上,还是只能用混乱来形容。
双方长辈先是都假装什么都听不懂,装不下去了就要让他们分开,但是两人倔得连驴都自愧不如,自然是不肯分的。梁奶奶哭得差点进医院,梁妈妈差点把扫把打断了,梁季文只来得及把湛九江护在身下,耳边全是哭喊和谩骂。
“我一时迷了心窍,把九江也给扯进来了。但性向这种事情是天生的,以后也改不了了。九江马上就要进燕京当教授了,我不是东西,但日子还得过不是?”
梁季文把他和湛九江在一起的事情说了以后的第二天,他就带着一身的伤和露水走了。
湛九江全程都是懵的,这和他们商量好的一点都不一样。照他们之前商量的,争吵和责骂是少不了的,但什么时候要梁季文一个人把全部的错给扛下来了?
“九江,世界的一切不可能都照着我们的想法来,有时候想得太好是一种伤害。这件事情迟早要来次大的,吵过闹过后就好了,以后就能太平了。你等我,最多三年。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了。”梁季文抱着哭得几乎要断片的湛九江,大手在他的发丝间穿梭。
梁季文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梁家人一开始以为梁季文是去了镇上,结果一直到湛九江回燕京也没再出现,发电报给梁丝丝问他也不在燕京。
梁家人虽然气梁季文,气得不行,但怎么说他们心底对湛九江和梁季文事情早有准备了,他们以为两人会进行装傻下去,大家一起装傻,等什么时候两人分了,那一起就正常了,结果万万没想到这俩死孩子会突然闹这么一出。
梁季文失踪后梁家人就慌了,也顾不上和湛家爷孙的尴尬,感觉发电报写信打听消息。
梁季文身边没什么钱,手里连个介绍信都没有,一个人带着一身的伤,又在外头跪了一夜,谁都害怕出事。
梁季文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只是每月月初定时往家里打钱,梁奶奶气得很了,只要是梁季文的汇款单一律给扔出去,不过有了梁季文的汇款单,知道他是安全的,心里又是气愤又是安心。
因为有了梁季文和湛九江的这档子是,湛爷爷和梁家的关系也变得十分尴尬,也不去梁家合伙吃饭了,湛九江在的时候就把湛九江关在家里,爷孙俩随便吃点,湛九江去燕京的时候,他就到镇上买了一堆的粉条、面条,每天加把青菜就能过活了。
双方都跟尴尬,梁家人觉得是梁季文把湛九江带坏了,湛爷爷就只有湛九江这么一个孙子,这是把人家的香火都给断了呀!
湛爷爷也尴尬,那天梁季文虽然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去了,但他的孙子他还能不清楚吗?说是梁季文带坏的,实际上还不知道是谁带的谁呢?双方都愧疚着,但又都埋怨地对方孙子不分手,两种情绪反反复复地交战着,心里纠结得不行。
最先破冰的,还是湛爷爷的梁家的关系。湛九江只要一回来就被湛爷爷关在屋子里,湛爷爷的日子也过得糙,梁家人终于是看不过去了,梁爷爷拿着他的烟袋和湛爷爷在屋里聊了半天。
“湛老哥,孩子的事情是孩子的事,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多少日子好活的?我梁老二有你这么好兄弟这辈子都不亏!那俩倒霉孩子要折腾就随他们折腾去吧。反正受苦的是他们自己,等到苦头吃够了,就会回头了……”
“回头啊……回头了……”
老哥俩喝光了小两斤的白酒,梁爷爷被醉醺醺地抬回去,第二天湛爷爷又去梁家合伙吃饭了,但湛九江是绝对不让他出门的。湛爷爷去梁家吃过饭,再给湛九江带点回来。
湛九江对湛爷爷是愧疚的,但他放不下梁季文,更不可能和他分手。梁季文消失的这段时间,他常常在想,吃饭了没?累不累?想我了没有?会不会跟人起冲突?今天有好好吃饭吗?明天会回来吗?
湛九江吃完饭,沉默地去洗碗,湛爷爷看着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九江,咱改了成不成?”
“这辈子都改不了了。”湛九江倔强地抿着唇,因为许久不说话,声音有点干涩。
湛爷爷望着他挺拔瘦削的背影,嘴唇止不住地抖。
“爷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湛九江的声音不急不缓,略微的沙哑中带着的却是无比的坚定,“你是为了我不被闲言碎语压垮了,你知道外头的人是怎么看同性恋的,你也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可是你想过没有,第一个给我压力让我痛苦的,不是别人。”
“你们都说是为了我好,劝我们分开,怕我们受伤,可外面的人还没把我们怎么着呢。季文走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自己可能也不知道……”湛九江怕控制不住情绪,没敢回头看也没敢再说下去。
他看着老人们日渐衰老的模样,心里难受得好似被放在火堆上烤,但又不得不这样做。趁着现在老一辈身子骨还硬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气进医院里。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他们两人自私,仗着家里人疼,求着逼着他们接受。湛九江回来不说话不出门,梁季文带伤失踪,哪个不是在逼着他们就范?就仗着他们被爱着,于是就有恃无恐了,于是各种要挟的手段就出来了。
湛九江和梁季文抗争了三年,又抗争了一年,最后还是老一辈的挨不住了,抹着眼泪让梁季文滚回来。
湛九江和梁季文的事情闹得虽然大,但仅限于自己家,可亏了他们家院子大,周围没有什么邻居,没有外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湛九江几个都忙,梁丝丝、梁季宇、田项阮结婚梁季文虽然没有到场,但是新婚礼物和礼金都给得足足的,不用他们找借口,别人就已经帮着找好了。湛九江和梁季文被谅解了以后,两家关系又走进了,但之前两家关系都一直不错,也没让人起疑心。
尤其是梁季文和湛九江带了一男一女俩小孩回来后,来家里说亲的人都少了。
腐国在七二年就有了代孕的技术,湛九江在腐国待了这么久,自然能找到靠谱的机构。两个孩子虽然不是同天培育成功的但是很有缘地在同一天出生。
梁檬语背着小书包,脸上还挂着两大滴泪珠,低着小脑袋推开大门,安廉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四合院的围墙边上种满了娇艳的月季花,安廉千挑万选才伸手摘了一朵最红的,拿到梁檬语面前跟她卖好:“宝宝,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啦!”
梁檬语嘴一扁,脸上才干的泪痕马上又湿润了:“谁让你摘这花啦?这是我好不容易才种起来的!”
湛九江这段时间偏爱白色,就把门前的月季全折腾得换了地方,栽种的全是淡雅的白月季,唯一那么点红色还是梁檬语千疼万顾才种出来。为了跟别人炫耀,湛九江乐颠颠地把看着就不那么精神的红月季又折腾了一遍给挪到门口了,就为了能让人一进门就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