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禮部官員議論昭陽郡主私帶太醫出洛京而未記冊,此舉不合禮制,此事被陛下知道,那二人被貶嶺西梅縣。
所有人都感受到陛下的喜怒不定,聖意成了懸於每個人頭頂的一道雷電,不知道什麼時候霹靂閃電就會落下,劈得人猝不及防、粉身碎骨。
回京的第七日,太監總管崔旺招呼著數個小太監,推著一口玄武石做得煉丹爐,從紫薇殿前的光華場路過,一路招搖過市,推進了陛下寢宮大明河宮。
與此同時,陛下帶回一身份不明的道人居於後宮這事,亦不脛而走。
後宮裡沒了妖妃,卻住進來了妖道。朝臣譁然,卻不敢言。
而有膽量直諫的崔少卿尚在外省。眾人私下一合計,於下朝後去了帝師謝俞府上。
次日,謝俞於紫薇殿欲撞柱死諫,求陛下趕妖道出宮。陛下大怒,竟是宣了禁衛將謝俞直接拖了出去。
本朝講究刑不上大夫,且謝俞曾是太子恩師,元啟帝此舉,被內省起居官寫入起居注,並作批註「陛下行止暴戾。」
這些,宣珩允全不作理會。
「昭陽郡主的婢女丹秋近日到太醫署抓過幾次藥。」崔旺垂目,將此事稟於宣珩允。
宣珩允聽罷,握緊手中帕子,他的指骨因為用力而繃成青白,血癆之症發病間隔會愈發頻繁,他低低道出聲。
「朕去看看她。」宣珩允從圈椅里起身就往外走。香爐里的瑞腦香飄出絲絲縷縷青煙。
「陛下,」崔旺猶豫開口:「這,您到了侯府說什麼呢?」
宣珩允頓住,心尖上猛地一抽,驚覺他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可他想見楚明玥,想親眼見到她現下如何了。
想到這裡,他又往外走,崔旺只好快步跟著。
書案上厚厚的一沓奏摺被棄於太極殿濃郁的香氣里。
宣珩允離開太極殿,徑直往大明河宮去。日光從西邊照過來,照得他的影子又細又長。
大明河宮的正殿裡,藍衣白髮的道士正圍著丹爐轉,他向宣珩允諫言,若要煉成丹藥,須集齊風雨霜雪四象,而尋回的冰蠶要以梅上霜為食,淨化七日。
至今日,還剩三日。
「還要多久。」宣珩允踏進大殿,面帶慍色冷聲問。
道人依舊緩聲回答,並未被宣珩允赫住,甚至於宣珩允九五至尊的身份,他初次得知時亦未有驚慌,真的像極遠離俗世的得道高人。
「回稟陛下,春日的雨水、秋末的白霜、盛冬瑞雪,崔大監皆已送到。如今還差風,貧道觀天象,兩日內有雨,雨前定會有風。」
宣珩允悶悶應一聲,胸腔肺腑里是肆意衝撞的煩悶,他尚沉浸在找不著藉口去見楚明玥的沮喪里。
這時,一隻黑羽鳥掠過重重宮宇疊檐,飛入大明河宮穩穩落在宣珩允肩上。
冷白的手指湊近鳥腿上信筒時,黑羽鳥勾著脖子蹭在他的手背上,細嗅那股它認可的味道,是幾乎浸透骨肉的瑞腦香混著來自宣珩允皮膚上的獨特氣味。
這也是宣珩允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那些潛於江左截獲黑羽鳥信箋的人,究竟如何騙過黑羽鳥的。
就連太醫署都言,這世間眾生,每一個人身上的氣息是獨一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