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注入濃烈執著的光猛地燙了楚明玥一下。
這個眼神里的堅毅近乎到了偏執,扭動跳躍的火焰逐漸失形。
楚明玥突然被他強烈的執意震撼到,她第一次對合離一事生出動搖,不易察覺的瘋狂執著讓她在剎那萌生出懼意。
她很快就冷靜下來,他若還是宣珩允,此事定成,除非他不是他。
「陛下是要用皇權逼迫臣妾?」楚明玥抬頭凝視著那雙眸子,「縱使站在這個天下的對面?」
他不會這樣做的。
宣珩允會通過鎮壓學子查清真相來平息輿論,換成引經據典的當朝大儒,條條得理無處反駁,他只能接受。他向來是儒謙雅致的君王。
宣珩允沒有回答,他低頭看了看手上錦盒,少有得侷促,「你先跟朕回去,莫在街上讓他人看笑話。」
他人?柳舒宜站住楚明玥身後,二人對話聽得清楚,她眼皮一抬,幽幽開口:「陛下,恕民婦多嘴,郡主早年的人生有多坦途,在您這兒就有多坎坷。」
「她可不是要迫您在天下和她之間二選一,郡主這是在替您做出,於您來說最正確的選擇。郡主本是九天明月,可自打成了貴妃,被罵得是狗血淋頭,他年,您倒是成就一段青史英名,她都要被釘在恥辱柱上了。」
宣珩允淡淡掃柳舒宜一眼,漠然道:「不勞煩柳娘子憂心。」
柳舒宜不怵,「看來這盒子子裡不是詔書咯,瞧著陛下拿了一路,是什麼寶貝。」
她飛快撥一下鎖扣,盒蓋被掀開,「哎,是夜明珠做得小物件,真漂亮。」
宣珩允面容一冷,隨即恢復如常,行止從容把錦盒遞給楚明玥,「路過一家商肆,送給你的。」
柳舒宜十分驚詫,表情格外誇張,「即是送禮,陛下連投其所好都不知嗎。」
宣珩允轉眸看向她,眯了眯眼,似有所惑。
柳舒宜輕笑一聲,「郡主喜歡紅寶石,陛下不會不知吧。」
宣珩允緊握錦盒,眸光閃晃看向楚明玥,只見她勾起唇角,挑出一抹譏笑,答案不宣而明。
是了,楚明玥喜歡紅色,燦爛似火。
可笑宣珩允十二歲重來少年老成,他拼盡全力運籌帷幄、謀定後動,他收攏皇權一擊即中,他登極尊位努力成為一個好皇帝。
可他竟連陪伴自己十年的女子的喜好都不知,不,是十二載,還要算上上一世那暗不見天日的兩年。1
她誇他清逸少言,似天上皎月,夜明珠正如當窗月,她愛屋及烏,可笑他竟當了真,年年送她夜明珠作禮。
路上行人往來匆匆,噪聲過耳似不息川流。
宣珩允站在喧鬧的大街上,全身僵硬,世界跟隨他陷入寂靜,天地間的風呼嘯爭鳴。
可笑,他算什麼夫君。
第21章21、21
細雪簌簌,涼風戚戚。
柳舒宜被崔旺連拉帶勸,早已退至兩尺開外的酒樓廊檐下,翹往大街中央眺望。
他們站在兩街相交的中心,路上行人提著裝好的夜食匆匆而去,收攤的販主推著三輪木架車從他們身旁走過,車子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楚明玥垂眸往錦盒裡看了看,「皎月雖好,總是不宜靠近,星河廣寒,它就該搖掛夜幕,偏有人不認輸要得來,不過水中月,終歸是一場空罷了。」
纖秀指尖輕拂,錦盒「啪」一聲合上,鎖住一顆清寒珠光。
「陛下,臣妾不需您低頭,不願您踏下雲端去做不合時宜的事,情緣二字勉強不來,你我該懂的。」楚明玥仰頭凝視著那雙眸光翻湧的眼睛,懇切推誠。
宣珩允緊握錦盒的手臂緩緩垂落,寬闊袖袍落下,那顆變成多餘存在的明珠被掩於袖下。
他開口聲有哽咽,艱難出聲,「朕心中有你,朕不願和離。」
楚明玥笑得很平靜,「陛下您是誤會了,您白白受臣妾對您的好整整十二年,這十二年,任是再不喜的人日日相伴,也總會習慣,您只是習慣一回身臣妾就在,是臣妾突然離開讓您不適,您誤以為這是喜歡。」
「和離吧,陛下。」楚明玥腳尖前邁,熟悉的瑞腦香正撲面,她的心跳已無漣漪。
楚明玥抬手輕拂過他肩上細雪,為他壓了壓衣襟,「和離交由陛下下旨,是陛下最後的體面。」
宣珩允挺拔似松,無血色的面容久久怔楞無言。他仿佛被楚明玥說動了,竟分不清心底的濃烈情意是真心還是不甘。
楚明玥退開,朝遠處柳舒宜揮一揮手,柳舒宜繡鞋慢跑,二人手臂相挽往來時方向回。
細雪漸大,二人沐雪而行,一路都在為錯過王婆的牛肉湯而遺憾。
夜遊長街,最讓人惦念的,是一碗肉湯,往日情意,早散落無影。
遠遠瞧過去,已經能夠看到路口那輛雙轅馬車上掛著「柳」字的燈籠。
就在二人準備加快腳步時,一頂四人抬的尋常小轎迎向而來擋住去路。
小轎落地,嬌滴滴的人攏緊風披、扣上兜帽才巍巍下轎。
「哎,竟真的是貴妃姐姐,遠遠隔窗瞧見,還以為是雪大花了眼。」
陳夢茹滿是嫌棄踮著腳尖走了兩步,終於還是落下步子,石磚路上一層細雪被往來行人踩過,融化成髒污的水,薄薄一層。
柳舒宜尚在邕王府時,和太妃的侄女在賞花會上見到過,那時她只覺這姑娘拿捏身份過於嬌氣,此時再聽她細聲細氣說話似小貓掐著嗓子亂叫,委實瞧不上眼,眼皮一翻,「嘖」聲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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