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內,宣珩允放下手中細杆狼毫筆,抬眼看向窗外,「重華宮門依然緊閉?」
接連數日,他前往重華宮總被拒之門外,任憑崔旺拍門,裡邊宮婢只說「娘娘已經歇下。」
他便想著,既然她不想見他,若是強行進去,免不了又是一番爭吵,就給她足夠時間讓她冷靜,是以這兩日他就沒再過去。
這兩日,他是偶有心慌的,總疑心萬一合離之事她是認真的呢,但臨近年關,朝中事務繁瑣,奏摺堆積如山,他留給那件事情的思考時間委實不多。
他想著,給夠楚明玥時間去冷靜,鬧乏了,也就好了。
「是。」崔旺回稟。
「朕過去看看。」宣珩允起身,作勢要往外走。
崔旺一看,頓生忐忑,只好如實回稟,「貴妃娘娘在定遠侯府。」
宣珩允駐足朝崔旺看去,眉尖逐漸蹙起,那張鋒利俊美的臉上凝起不解。
崔旺趕緊解釋,「貴妃娘娘出宮是為祭拜先人。」
宣珩允凝思幾息,方道:「是朕疏忽,定遠侯的祭日,是今日……」他聲音很輕,到最後聽不清是在問話還是自語。
只是崔旺明顯不好受,他面若苦瓜,糾結得就差一錘子把自己敲暈過去算了,幾番掙扎之後,崔旺嘴角抽搐著如實回稟,「侯爺的祭日是前日,臘月十九。」
屋內驟然一暗,晚霞徹底消隱,冬夜涼如水。
冷如霜的君王站在六連扇紅松座屏投下的陰影里,慢慢蜷起指骨。
他的面容被掩在陰影中,崔旺瞧不清楚,只是這大殿內的空氣逐漸逼仄、壓抑起來。
「嘿,瞧這天眨眼就黑透了。」崔旺極力讓自己保持往日那般輕鬆的狀態,他朝門外喊一聲,「都杵著幹什麼,進來掌燈,趕緊的。」
話落,兩個宮婢各執一盞鎏金八角宮燈進來,向宣珩允行過禮,有條不紊點亮殿內錯落有致的燭燈,又有序退去。
「朕是不是很差勁。」宣珩允的嗓音透出幾分沙啞,他負手而立,目光落在一片虛無里,面無表情。
崔旺暗自抹汗,這普天之下,還有誰敢如實回稟。
「陛下為國為民,侯爺在天有靈,定是欣慰的,這是他無數次負傷差點殞命護住的天下,國泰民安是侯爺所願。」崔旺拼命斟酌用詞,語都放慢不少。
「是嗎。」宣珩允沉沉出聲,又似在自言自語。
他的心裡空蕩蕩的,魂失三分。
楚明玥回府祭父,不曾告知於他,更沒有喚他一同前往。她竟對他失望至此了嗎?去年冬,帝御駕冬巡,名為依祖制視察民意,實則為親自督促諸藩執行政。
待他返回上京,楚明玥一身素衣撲進他懷中,顫抖又無助,「宣九,阿玥沒有父親了。」
他是怎麼回答的呢?
他卸下一身凜冽冬寒,迅理性沉穩分析,「定遠侯是鎮守邊疆的定神針,此時內局尚未穩定,萬不可讓邊疆外族知曉侯爺病逝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