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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第2页)

崔长林等崔闾话落,重又举起手中的册子开口,“大宁崇武八年,你联合被赶出江州判逃成海寇的,原五大姓中的许氏贼子,欲故计重施的起底我崔氏财库,在秦氏携子归宁的路上,截了她和次子崔仲浩,依然一开口便向大宅勒索万两黄金的要求。”

这就是崔闾最被人不耻,且后来导致他与秦氏夫妻不合的原因,他没有像上任族长那样妥协,并对歹徒放出了任杀任剐的狠话。

崔闾眼神杀意凛凛,“你与仲浩接近,一直在他耳边离间我父子关系,导致他从小心思深沉,心性偏激,若非后来我强硬干扰他与你的关系,他恐怕早被你教唆成了弑父弑兄的恶人,便是今日他偏听偏信的性子,也有受你影响的原因,崔开武,你是真该死!”

陈年往事,不揭露,便是一派祥和,一但戳破了窗户纸,这个亲属关系,便也到头了。

不用崔长林再翻册子,崔闾继续道,“你为了替崔开寿的长子谋娶州府吴家的女儿,将心思动到了我家幼菱头上,故意引着吴家的纨绔偶遇她,你算着我能扣住钱财不赎妻儿,一个幼女舍给人作妾也便舍了,可是崔开武,长痛与短痛的区别,在于极刑与缓刑,贼寇杀人一刀了结,与人作妾一生尽毁,我便是再心疼钱财,也断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落入火坑,受一世折辱,所以,那一年你失算了,只能送了自己女儿去消贵人火,呵,你那时是不是挺恨我的?”

崔开武的种种算计,都因着他手里有一份财产清单,保守估算,光大宅的地底就有百万,他不甘啊,抓心挠肺的想据为已有。

崔闾声音沉沉,“你第一次的算计,是在五大姓权利的更迭期,大伯很怕被人注意到,所以明明对绑票之事有诸多疑点,却选择了按瓢息事,你第二次的算计,又卡在新旧朝权利的交迭期,那时武皇帝正对各大世家动刀整顿,我明知道你里通外敌,却因为怕被按上通寇之罪,选择了隐忍,崔开武,你看着敦厚忠实,可你的每一步都算好了诛连之罪,你知道大宅嫡系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你绑架着我跟大伯两人,都对你的罪孽选择隐瞒,你是不是很得意?躲在暗处里看我跟大伯两人,因为族中前途和族人性命,不得不呕心沥血的前后奔忙?”

崔开武倒退了一步,他感到了一种胁自性命的危机。

崔闾沉默了一瞬,眼神落在从祠堂里呆呆往外看的次子身上,下一刻抬手轻摇,那护在他身周的护院们,便齐齐朝崔开武围了上去。

崔开武迅速往后躲,试图用另七个人的身体阻拦上前抓他的人,然而,那另七个人早在崔闾宣读他罪状的时候,远离了他,这导致他周身直接空出了一块地。

“你不能抓我,我……我女婿是江州吴家公子,我女儿她……”

崔闾眼神怜悯的看着他,“你女儿早就死了,你忘了么?她被吴家那位公子失手掐死了。”

崔开武一屁股跌倒在祠堂门口,崔仲浩就站在他身后,万般难以相信,当年绑票之事的背后,竟然藏着这样深的算计,一时间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心沉沉的如坠深渊,那对父亲的埋怨,和前日不容分说安排他后半辈子前途的不甘心,瞬间烟消云散。

他腿一软就跪了下来,眼泪刷的就冲出了眼眶。

崔长林手中的册子,这会儿就跟阎王手中的生死薄一样,这一日,被蒙在股里的族人,头一次看穿了所谓族老的真面目。

“崔开寿,大徵天佑十六年,设计族兄崔开茂入赌坊,十日间陆续将祖产输光,妻女险被抵债资……”

崔开茂家的小孙子从人群中出来,眼眶发红的给的崔闾磕头,“大爷爷,这是祖母临终前一定要孙儿当众给您磕的头谢的恩,谢谢您当年从漕帮码头将她们接出来。”

围观的族人中,有人窃窃私语,“怎么回事?开茂家的不是说,得一外地游商相救么?怎么这事……”竟落到了族长身上?

崔长林继续,“崔延彬,大宁崇武二年,以族老身份威逼在府衙做笔吏的崔弦,将本该判斩的五姓旁支一余孽,判了流徙,结果导致那人途中逃脱,后府官查验,崔弦被革职罢用,罚没家财抵罪,崔弦从此消沉无志,三十而终,留老母幼儿寡妇相伴。”

族中那哭瞎了双眼的婶娘,此时被孙儿寡媳搀着,颤颤巍巍的冲着崔闾的方向行福礼,她旁边的孙儿则跪了下来,咚咚咚的开始磕头。

崔长林再次继续,“崔奉,大宁宣和四年,以要应和当今提倡经商的理念,暗里集二十余房族人家资,欲往荆南保川府谋求商机,结果却被其拉来的合伙人骗走了所有钱财,导致集齐来的资金血本无归,陷二十余房族人生活无着,贫苦困顿,后经族长派人摸查,方知经商事假,谋骗钱财是真,崔奉表面上与人一样破家破财,实际上,二十余房族人的家资早被他用来在京畿置了房产,并纳妾畜婢生有庶子女五人……”

那在族里的崔奉家的,一身素衣旧裳,带着儿女挤在人堆里,此时已经傻了,不可置信的瞪着读讲中的崔长林,身子已然摇摇欲坠,抖着嘴唇,“不可能、不可能的……”

崔闾再次招了手,那跟他一道来的,非常不起眼的一驾牛车上,一人被套了黑头罩拉了下来,而同时,八名族长中的一人迅速以袖遮脸,欲往人堆里扎,“三叔,你不出来解释一下,奉堂弟的所做所为么?你这些年,当也收了他不少好处吧?”

人群里突发一阵骚乱,崔奉的妻子受不住刺激,眼一翻便昏死了过去,可崔奉连眼神都没往她那瞄一眼,全程冲着崔闾呜呜的吭哧挣扎。

崔闾冷哼一声,“既是我崔氏儿孙,无论嫡庶旁支,身为族长,我都有责问处置之权,崔奉,你欺灭亲族,罔顾人伦,我要治你,以及你在外面的妾侍子女,你有话说?”

崔奉被摘了塞口的汗巾子,声音嘶哑,“我出族,我自请出族。”

出了族,你可没有处置我的权利了吧?

崔闾呵笑了一声,点点头,“元池,去报案,就说骗了我族二十余户家财的奸商已经找到,现交由官衙审理发落,另报予县老爷知晓,崔奉已与我崔氏无关,打杀随意!”

最后四个字一出,崔奉整个人生生打了个冷颤,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匍匐的冲着崔闾磕头求饶,“堂哥,大堂哥,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时失言,饶我一回,饶我一回吧!”

却绝口不提归还那二十余户族人家资的事。

崔闾垂眼看他,“我为了逮你,可是给了漕帮一大笔钱,崔奉,把你从江对岸运过来实为不易,你一句叫我饶了你的话,就可以抵消那么多族人困苦生活的血泪了?你看看你自己,过的丰裕富足,出行排场比我这个当族长的都大,我饶你?那些被你坑的家破人亡的族人能饶了你?”

怎么可能?

从崔奉出现的那一刻起,本来还能压抑住的人群,忽然就骚动了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句,“崔奉,我要杀了你!”

腥红的眼睛,冒着杀气沸腾的光,凶狠的瞪着崔奉,要不是崔家护院们死命拦着,那些激动的族人,早冲破了人墙,行打杀事实了。

突然,一声高喝震响祠堂四周,“废除世袭族老位,改为能者居之!”

是的,崔闾就是要让全部族人,参与族老位的改制章程,如此,在事过境迁后,方不会有人质疑他选人的标准,更不会从心里出现族长说了算的统一认知。

虽然从前就有族长一言堂的感觉,可经过了梦境洗礼的崔闾知道,族群想要发展壮大,就不能只局限于一人之长,而是要集思广义、纳言进荐,他必须习惯在众多有结果的谏言里,挑选出最适合族人发展的路线,那么最好的开端,就是要让族人对族务具有切身体会的参与感。

他要让他挑选的帮手,在新旧交替的过程里,得到族人打心底里的认可,这样才能有助后续,关于族中事务改革的一切发展,确保他们不会在履行职能范围内,遭受别有用心人的阻拦和刁难。

干脆一次性解决所有后顾之忧,他没那么多时间一个个的跟人解释,事实胜于雄辩,只要有眼睛的,就该知道支持新旧派里的哪一方。

“崔闾,你敢动我,就别怪我把大宅的秘密宣之于众,哼,看你如今的吃喝享用,必是破了祖训族规,祠堂在上,列祖列宗在上,你已无资格领导我族,就更没资格废除我等,若不想鱼死网破,我劝你最好……”

三叔发了狠,昂着脑袋盯着崔闾嘶声威胁。

崔闾定定的看着他,看了良久,久到三叔以为他要妥协,正准备露出一抹得胜后的微笑时,就听崔闾道,“你以为,县老爷那边会庇护你?就凭你手中所谓的秘密?三叔,你年纪大了,脑子可能不大清楚,县老爷与我可是同科举子,他的官还是我给出钱补的,不然你以为就凭你每年百十两的孝敬,他能跟你同桌而食,敬你为长?你想什么呢?”

轰一声响,祠堂门前的一片地上,所有声音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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