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姐俩就难过得多了。
“你妈和你二姨年龄都不够结婚,你姥爷那时候在饭店炒菜,这工作接不了班,姐俩就只能选一个顶我的班。”
这事儿没得商量,只能是亲生的小闺女来顶班,谁说都不好使。
但终归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家里也是想尽了办法看能不能把人留下,可是环境使然,只能让小敏下乡。
家里能做的,也就是托人给选个好地方,钱票备足,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那段时间,我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就怕你二姨怪我。”
“可我也只能让她怪我。”
心疼是一回事儿,但没有哪个当妈的会在儿女的人生大事儿上犯糊涂。
送小敏走的那一天,她跟着火车走了老远,控制不住直掉眼泪,觉得心空了好大一块。
那是一九七二年,她四十一岁】
七三年初那会儿抽了个空,她和小闺女一起去了趟东北。
亲眼确定了小敏过得还算可以,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回来没多久,小闺女和贺家小子就定下了日子。
“你爸妈是七三年领的证,那会儿你妈才刚满十八。”
其实这事儿本来不急,但贺家那小子三天两头上门,再加上小闺女眼睛都直接长在人家身上了,她这个当妈的都没眼看。
嫁就嫁吧,成天在她眼前晃悠也烦。
可真到了那一天,她还是舍不得,晚上回了屋,和老钟追忆往昔的时候掉了不少泪。
第二天没人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问早上吃啥的时候,更是心酸。
同院住的大闺女想得开,笑着说:小妹过了这两天准保见天回来找妈,到时候就又该嫌烦了。
可不是就是这样,人就住在隔壁胡同,腿着儿就能回来,还是带个人的那种。
“怪不得我姑说我爸是上门女婿呢。”贺书然想起贺姗说这话的样子,乐得不行。
“还不是你爷爷和你爸那俩兄弟不做人。”
一个蔫坏算计,一个还敢上门打人,她现在想起这事儿都恨不得把贺大壮刨出来骂两句。
活该死得早!
不过说起来,贺实这孩子倒是难得成了好笋,知道护着她的姝姝,没让她受委屈。
她也没什么大追求,就盼着孩子过得好。
但是孩子长大了,都有自己的生活。
大儿子分房搬了出去,时不时回来气人,真还不如大孙子看着顺眼。
大闺女一直那样,没大富大贵,也没什么大波大坎,就是远儿过于闹腾,今天在泥地里打了滚儿,明儿跟人打了架,一天天也是挺有意思。
剩下几个小的,人生倒是大起大落了。
小敏过了最难的两年,进了文工团;小北没考上高中,初中毕业去了南方当知青;小南也成了家。
之后就是几个孩子的大日子,曙光来临,洒向东北的黑土地,也照着南方的波光粼粼。
也是这光,把她的孩子都带回了她身边。
那是一九七八年,她四十七岁】
“你太姥爷高兴得不得了,咱家五个人参加高考,就考上了四个,说出去谁不羡慕?”
生怕人家不知道,低调惯了的老爷子棋也不下了,午觉也不睡了,见天儿出门找人侃大山。
都快向胡同口那仨人看齐了。
“小舅说那段时间他都绕着太姥爷走,生怕下一秒就给他一拐子。”
“我也没指望着你小舅能考上,他当年考高中都差点儿没上两位数。”
小儿子屁股上就像长了钉子,能安心坐下来看十分钟的书就不错了。
不过人各有志,这条路走不通,总有其他路可以走,至少钟家的条件摆在这儿,那就是小北的底气。
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的,好到后来有些人忘了自己做下过什么孽,舔着脸又上了门。
她本来以为小敏的事儿能瞒一辈子,等到他们这一代人入土成为永远的秘密。
可是有人不愿意,还选在了闺女的好日子。
她躺在医院的时候也害怕,万一这小敏生了芥蒂,不认她这个妈怎么办?
也怕孩子钻了牛角尖,再疏远了兄弟姐妹。
事实证明,她当年的决定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