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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景郁过往(第4页)

哥舒琎尧:“相比之下,你更要少年老成一些。”

庭渊不可否认,实则是他年龄摆在这里,已经不是清澈愚蠢的年纪了。

想他刚从警校毕业入警局实习那会儿,那才是真的清澈愚蠢,总是会被各种震惊的案子拉低下限,再后来他的下限只有更低没有最低,一开始看到尸体的时候还会恶心,后来就算是遇到巨人观也能处变不惊。

让他记忆尤深的一次出警是村民用旱厕的大粪浇菜时发现了人体组织,他和同事一起在大粪里面捡尸块,自那以后他看到什么都很平常心了。

哥舒惊讶道:“景郁这张脸确实很有欺骗性,但他其实没经历过什么风霜,只不过是做到了不喜形于色、不溢于言表、不怒喝于颜,这是帝王家的必修课。”

他这么说庭渊就明白了。

一想也是,身在帝王家,岂能随意让人琢磨透。

庭渊:“这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个份上,着实不易。”

哥舒点头,想起一件相关的事情,于是说给庭渊听:“他与如今的帝王,以及身边的一众近侍自幼一起长大,帝王荣灏年长他两岁,各方面自然要比他精进不少,有一年秋猎,先帝一时兴起,便叫他们几人比箭术,景郁比荣灏稍差一点,就因为输了比试放弓箭时稍微重了一点,便被他父亲惩罚。”

庭渊有些惊讶:“仅仅是因为他放弓箭重了就要责罚他?”

哥舒嗯了一声:“当时景郁八岁,声音也不算太重,但他父亲当时很生气,罚他挨了二十鞭,又命人拿了三千弓箭,盯着他射完。”

庭渊觉得太严重了,八岁的孩子有些小脾气倒也正常,他八岁的时候因为和表哥抢遥控打架输了哭鼻子,才挨了人生中第一顿打,伯景郁八岁不过是比试输了放弓箭重了一点便是二十鞭,庭渊想着要是自己小时候那个脾气,怕是早被打死八百回了。

哥舒:“是不是觉得很难理解?”

庭渊点头:“这也不是原则上的错误,可以讲道理,可以斥责,没必要动手,即便是动手,小惩大诫也可以。”

哥舒笑着说:“他出身帝王家,从小学的便是为君之道,虽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犯了几个大忌。”

庭渊有些疑惑:“什么?”

哥舒琎尧道:“第一:身为帝王家的人,要做到不喜形于色,随意乱发脾气失了帝王家的颜面。第二:比试输了是他技不如人,重放东西失了帝王家的气度。第三:君臣有别,虽同出身帝王家,但荣灏是君他是臣,输给帝王生气是以下犯上。第四:作为长辈,虽年幼,亦不能失了做长辈的品德。第五:帝王家君臣一体,在外臣面前与帝王置气,留下话柄也是错。”

庭渊:“……”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形容他此刻的想法,脑子里想起了一个BGM:错错错,是我的错……

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却被无限地放大,然后受到严重的责罚。

一项项过错好像一座座大山一样朝着八岁的伯景郁压过去。

庭渊甚至无法自我带入,若是这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他能不能抗住。

庭渊问:“后来呢?”

哥舒琎尧道:“荣灏为他求情,荣灏也有错,忠诚王一次教训了两个。”

庭渊不能理解:“何错之有?”

哥舒琎尧道:“第一:荣灏身为太子,未来的君王,没有摆出君王的威严,纵容景郁以下犯上,且未责罚景郁。第二:身为君王心软,为景郁求情,帝王不应该有软肋。第三:君臣有别,荣灏身为太子,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君王臣子低头求情。”

庭渊真的很想说,这个忠诚王怕不是个杠精,这也能杠?硬挑错处上纲上线。

但他毕竟是生活在这个社会上,他就算不怕死,也不能真因为说错话连累了这个世上的庭渊。

不想活了也不能连累其他人。

“为了教育二人,忠诚王让当时的荣灏鞭打景郁,落鞭不见血便不作数,打完之后景郁浑身皮开肉绽淌血不止,拉弓射箭仍要身姿挺拔动作标准,军中用的羽箭为了保证杀伤力做得要比寻常他们练习用的羽箭要重,需要更大的力气才能射出,因此那一日景郁在猎场,染红了衣服和脚下的沙土,拉出六十九箭后因失血过多力竭晕倒,荣灏摆出了帝王的威严,免除了对景郁剩下的惩罚。”

庭渊终究是没忍住,抑制不住自己要表达情绪的欲望:“所以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无论做什么都不喜形于色?”

哥舒琎尧点头:“是,从此之后,两人都变了,荣灏心狠手辣,杀伐果断。景郁自此收敛所有情绪,不敢在他父王面前露出丁点情绪,即便是进了狼窝,也不能表现出害怕,他要做的就是战至最后一刻,代表帝王家,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庭渊听完之后再看伯景郁,已经不能直视他了。

根据他多年做刑警的经验,面对那么多变态杀人犯,以及对犯罪心理学的了解,这种家庭不幸爹不疼妈不爱然后还要求剥离情感,在高压的环境下长大,从小就被PUA天天端着的人,严重到像伯景郁这种程度的,多数都是内心扭曲的小变态。

童年不幸不一定会走上犯罪道路,但罪犯往往拥有不幸的童年。

通过对罪犯心理研究发现,变态杀人犯往往有极大概率是因为童年阴影诱发其犯罪。

犯罪的诱因往往与家庭、教育、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再看伯景郁,这不就是一个行走的潜在变态杀人犯。

庭渊:“这么对他,是不是太苛刻了?”

哥舒琎尧:“他姓伯,他生在帝王家,这是他的责任,百姓不需要懦弱的君王。”

站在哥舒琎尧的角度,他并不觉得这一切有任何的问题。

庭渊不再多言。

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一切都是扭曲畸形的,无法认同这样的教育理念。

他不认同,但他也不同情,伯景郁是既得利益者,生在帝王家不是他能选择的,但他选择了承担所谓的帝王家的责任与光环,他得到了地位和权力,能够凭一己之力决定他人生死。

伯景郁的童年确实是悲哀的,但这个社会里,比他悲哀的人大有人在。

那些被权贵垄断教育资源,财富资源,权利地位的人,他们一辈子只能在权贵的手下乞食的普通百姓,更值得庭渊同情。

他们都是时代的产物,无法选择出身,千错万错,是这个时代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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