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宁肩膀一顿,只觉得懊恼,这牌能不能收回去?让她来个明杠。
“妈,你这牌打?一下?午了,该停了吧。输了我?爹又?要骂你了!”有人声?从?后方传来。
太过熟悉,熟悉到柳絮宁肩膀僵硬了一瞬。
“姨啊,让让呗。”周行敛大剌剌地挤开旁边的看客,在周茉芸旁边一屁股坐下?,眼?睛随意一扫,突然定格在柳絮宁脸上。才多看了几秒钟,他?妈突然掐他?后腰,惹得周行敛连声?求饶,咬牙切齿地小?声?道:“妈你干嘛啊——”
周茉芸懒得理他?,语气轻描淡写:“小?鬼头,再多看我?抽你你信不信?”
信。他?敢不信?
周行敛的到场,让柳絮宁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她胸口无?端闷,没法集中注意力在牌面上,有好几次都心不在焉的。
周行敛笑了笑,椅子朝她挪得近了些:“到你了,想什么呢你?”
那张牌紧紧地攥在柳絮宁的手中,手心乍然渗出一层薄汗。
立坪中学十二班,中加合作班,专为富家子弟应运而生的一个班级。梁锐言、周行敛,皆是其中之一。
梁锐言那时候疯狂迷上羽毛球,梁继衷宠他?,他?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于是他?获得了每周一至三下?午出门训练的机会?。
那天是个周三午后,柳絮宁吃过饭独自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你猜她今天穿的什么颜色?”尚带稚嫩的男声?从?后传来。
“猜个屁。”
“周行敛,一台游戏机。”
“粉色。”周行敛说完翻了个白眼?,“猜完了,谜底呢?”
那男生贱兮兮地笑:“哦,你喜欢粉色啊?”
周行敛一掌打?他?脑门上:“缺西,你丫玩我?。”
周行敛倒是被激起了怒意。那时恰巧经过学校喷泉池,他?脚一踹那男生屁股:“去?,把她推下?去?,让我?看看猜的对不对。”
男人,有人胆小?只能嘴贱,有人胆大就爱犯贱。周行敛属后者。
柳絮宁是什么身份?那男生又?不蠢,才不高兴做这个,可又?看一眼?周行敛,实在没法,大着胆子往柳絮宁那边走,企图装作不小?心撞到她的模样。可他?没想到,柳絮宁轻飘飘地侧身,男生力道没控制好反到摔进喷泉池里。
彼时柳絮宁居高临下?望他?,目光落在他?裆处:“我?猜黑色,猜对了吗?能不能也送我?一台游戏机?”
那时多的是学生散步,每个人嬉笑着看他?。男生羞愤交加,起身麻利地就跑。
可惜了,摔进池子里的不是周行敛。不过这愿望很快实现。
再见周行敛是在梁家老宅。梁锐言这傻子那时候看柳絮宁就像原住民瞧见了三花猫,眼?睛都要变竖瞳。柳絮宁硬生生挤出点?眼?泪,他?便可以不由分说地和周行敛打?在一起。
怎么不把他?踹进池塘里啊,笨蛋梁锐言!
所以她只能不好意思地补上一脚。
那时还小?,她以为进了蜜罐就真?是蜜罐。后来渐渐长?大,她开始明白有些话只能想不能说,有些事只能脑内模拟无?法实践操作。那些童言无?忌,那些畅所欲言,理所当然地焚入了成长?的必经之路。她只能庆幸,她是在做完这些事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的,不然又?该含泪吃下?多少黄莲。
“傻了啊妹妹,怎么不出牌?”周行敛拍拍她的肩。
柳絮宁猛然回神,只觉得被他?碰触过的肩膀里有蛆虫蠕动,慌乱之中打?出一张二条。
周茉芸笑容一凛:“你又?摸了个二条。”
柳絮宁想纠正她,那不叫摸,叫原本就有。好心喂你送你胡一次罢了,你自己不要。
周茉芸想起自己刚刚的话,脸色难看起来,却还稳着声?线:“宁宁手上还有二条吗?要是都在你这,我?也不打?了算了。”
周行敛懂他?妈的意思,身体自然地向柳絮宁那边偏,还没靠过去?,有人一双手蛮不讲理地撑在柳絮宁桌前。
掌心撑开,手指修长?,手背上青筋脉络清晰凸起,蜿蜒至小?臂。只一双手,却可见几分压迫。
周行敛一愣,抬头对上梁恪言的视线。
“有功夫看别人的牌,不如打?好自己的。”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他?什么时候下?来的?
谁都知道梁恪言这人出了名的毒舌刻薄,从?小?到大就是。所以太太堆里只爱跟梁锐言玩,要是碰见梁恪言,那真?是……憋屈。
这小?孩从?小?说话就难听,成天冷着张脸,看不起张三,瞧不起李四。还好生在梁家,天然有着些许弯曲别人的权力,这性格要是生在普通人家早晚叫处处充满人情世?故的社会?绞死。
周茉芸悻悻拉过周行敛:“哎呦!恪言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成天板着张脸,吓死个人咯。”
后边一圈富太太掩着唇轻轻笑。
梁恪言笑意不达眼?底:“我?看您这是能遗留百年的样子。”
周茉芸怔住,两年没见,年岁渐长?,素养倒成了他?的稀缺物,他?现在竟然连场面话都不说了。
“梁恪言!”周行敛猛得拍桌,对上他?冷漠的眼?,本就不足的底气又?挫下?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