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愈發綿密,狹長的宮道上幽幽泛著冷光,松綿的雪毯上步履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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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九,這天是定遠侯祭日。
連下近半月的雪終於停了,霧靄沉沉的天一朝放晴,只是冬日的陽光煞白耀目。
楚明玥的雙鸞油壁車從正德門離開,朝定遠侯府去。車未至府門,便瞧見人潮接踵而至,都進了定遠侯府,絲毫不見蕭條落敗之相。
沉寂一年的定遠侯府又熱鬧起來,只是府門兩側重幡似雪,門前掃淨積雪的青磚空地上,擺著一方貢桌,桌上香爐里貢香繚繞,奉著的是定遠侯楚將軍的牌位。
往來過客,不論出身,凡願給定遠侯上柱香者,皆可登門入府討碗熱茶喝,若是不急敢路,還能坐下聽一段洛京名角金吉梨園班子的秦腔《滿江紅》。
楚明玥一直記著呢,她的阿爹喜歡熱鬧。
去年定遠侯病逝,時因未出先帝國喪,喪事從簡。再加正是宣珩允舉國廣推政、撤銷藩王封地治理權之時,朝局一時動盪。
楚明玥恐綏遠軍主帥病逝消息傳至邊疆,再引邊疆動盪,若塞外趁虛而入發動戰爭,介時內憂外患,這對彼時的宣珩允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是致命的。
故而楚明玥秘不發喪,只給上京的故交下了帖。
三朝守疆,一朝去了,悄無聲息就下了葬。直到去年七月,諸藩政權盡數收歸宣珩允手中,定遠侯楚將軍病逝的消息,才訃告天下。
大宛數百年,宣珩允成了這個國家將中央集權做到極致的唯一帝王,那些外遷封地的皇子們,徹底成了無兵無權的閒散王爺,而為他助力的楚明玥,成了禍國妖妃。
怨嗎?自然是怨的。
只是已然做好準備切割過往大步向前看的楚明玥,根本不想再給過去一個眼神。
這兩日,重華宮的金鉚朱漆大門緊閉,未放宣珩允踏入半步。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明天晚上24點更,不用熬夜等,早點休息,睡醒再看~
第17章17、17
素色簾幕掀開,不著點飾的素淨縴手自車內伸出,楚明玥扶著丹秋的手臂緩緩下車,順勢把懷裡的玉獅子讓進丹秋懷裡。
「先把它帶進去,就放本宮往日的閨房。」
玉獅子「喵嗚」一聲,伸長脖子在楚明玥正要收回的手背上蹭了蹭。
丹秋應一聲,抱著玉獅子先進府。
楚明玥今日換上一襲絳紫衣賞,就連裘披都是深色,滿頭烏髮盤起,被一支式樣簡單的白玉簪挽著,未著紅妝的面容少了嫵媚雍容,顯出女兒不染脂粉的稚純。
楚明玥在定遠侯的牌位前站定,手持三柱香舉過眉心,跪地匍身長拜。她的額頭觸在堅硬冰冷的青磚上,久久未起,有水珠打濕睫羽,一滴一滴砸落,在青石磚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十五歲那年,奉化帝金口玉言,指楚明玥是其認定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