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停歇,她翻身下馬,把馬韁拴在一棵柳樹上,獨自順著人群往天鷺湖走。
她本不想過來,免得與宣珩允碰面,可又耐不住心裡想來瞧熱鬧,這江左的浴蘭節和洛京總是有些不同的吧。
一番糾結之後,她撇下侍從、一人常服跑過來,就想瞧一瞧浴蘭節的熱鬧。
行至天鷺湖西岸,沿案撐起許多油布篷傘,一排排商販面前擺著無數浴蘭節的食物,正在叫賣。
楚明玥踮腳往東眺望,看到一個賣糖水的阿婆,頓覺後跟灼澀,就擠過人群往糖水攤去。
「阿婆,一碗紅豆糖水。」
楚明玥方在攤位前站定,聞言面上一喜,轉身的同時朝來人眨了眨眼,「七爺今日已有這份喝糖水的閒情逸緻。」
看來人依舊一身道袍,但卻不似上回安王府一見,安王本就丰神俊逸,今日褪去那身枯敗萎靡之態,也能惹的往來女子們頻頻回頭。
宣珩謙放聲一笑,「承蒙昭陽破妄,當一個不缺吃喝的閒散王爺更惹人羨慕。」
二人買了糖水,一路漫步,流雲被清風吹著,徜徉碧波。
從皇權里抽身而退的人,落得滿身富貴、大把時光,這天下誰愛操勞誰操勞去。
宣珩謙偏頭注視著楚明玥說了句什麼,逗得楚明玥掩面大笑。
男子俊朗,女子明媚,亦是般配。饒是二人的身影已經穿過人群很遠,凝望著的人依舊覺得眸底生火。
「陛下,已經瞧不見了。」張辭水收穫一記凜冽眼神,他悻悻閉嘴,記起崔司淮臨行前囑託他近日跟著陛下少開口說話。
可張領這是本著善意的提醒啊。
宣珩允穿一身玄色繡金鶴紋緞面袍,手上提著一個食盒,食盒裡是剛煮好的粽子,和分發給諸多官員的粽子不同,這裡邊裝的是江左肉粽。
這是宣珩允命崔旺喚來聽月水榭每日負責煮粥的阿婆,由阿婆細細交給他不同肉粽的包法,他學會之後連夜親手包的。
只是不巧包好去小食房煮粽子的時候,碰到了薛家二小姐帶著婢女過去煎藥。
當時張辭水斬風刃抽一半,斥人退下,被崔司淮一點撥,張領徹夜未眠想通了其中微妙。
薛二小姐嚇得腿肚子一軟,就要栽倒,許是宣珩允冷眼旁觀的氣勢過去冷漠,又把薛二小姐嚇清醒了。
「陛下,咱還跟嗎?」張辭水眼瞧陛下一身戾氣,整個人仿佛被一團無形黑霧籠罩著,心裡只想哭求娘娘您就回頭看陛下一眼吧。
他跟著陛下,從楚明玥下馬開始跟在身後,就這麼跟了一路,陛下不追上去,也不離開,親自提著食盒就這麼一路看楚明玥的背影。
宣珩允沒有回應,自顧提步向前走,他從人群中擠過,度很快,不時被迎向過來的人撞到肩臂,待看到前邊兩人的身影時,他又放慢腳步,並不追上去。
直到沿西岸行至東岸,人群變得稀少,他目睹著二人停在東岸與西岸隔開的柵欄入口處,沈從言帶著侍衛守在那裡。
「大哥。」楚明玥繡履輕跑,朝沈從言露出靨笑。
因著常年行軍,少時又被定遠侯嚴厲管教,沈從言常年緊繃著一張嚴肅的臉。
他雙手抱拳目視宣珩謙,道一聲「安王」。
「許久未見,沈將軍一如往常。」宣珩謙頷。
沈從言的視線移回楚明玥身上,「雖說是陛下設宴,可遺詔之事剛公之天下,待會兒見了面,還是當避嫌些好。」
「大哥就是怕我這一番折騰還是幼時的任性妄為,放心,」楚明玥抬手在沈從言肩膀拍了拍,「小妹心裡早放下了。」
沈從言偏頭看了看被楚明玥拍過的地方,皺眉斥一聲,「沒大沒小。」
接著,他突然垂單膝跪地,朝著二人身後恭敬道:「參見陛下。」
楚明玥轉身朝身後看去,臉上嬌笑在見到宣珩允剎那換上驚詫,以及隱晦的一絲厭煩。
這縷情緒一閃而過,並不明顯。但仍舊被宣珩允的眸光清晰捕捉,他平和淡然的抬手,示意沈從言起身。
而被那身潤雅從容的皮囊禁錮其中的暗潮,卻因楚明玥的表情變化而劇烈的翻湧著,他的心急劇下沉,墮入萬丈冰窟。
原來,這就是心情無時無刻都被另一人左右著的感覺,會因為一絲微不可查的神情而揪起整顆心臟,以她的喜為己喜。
而這樣的心境,楚明玥經歷了不止五年。
一想到這個,宣珩允的猛烈情緒沉澱下去,他在心底獰笑,這不都是你咎由自取的嗎?這才哪兒到哪兒,與她的往日相比,你今日這份境遇不過是粟沙與塔的比較。
「陛下。」楚明玥和宣珩謙並步站著,挨得極近,一同齊聲向宣珩允行禮。
她自是知曉這個人一向不喜她與七爺走得近,可他不喜是他的事,如今,又與她何干。
昭陽郡主和七皇子本就是自幼相識,她何故要再因旁人的喜怒就遠離一位友人。
「皇姐無須多禮。」宣珩允溫聲笑道。
可這句話驚煞在場三人。
楚明玥登時抬眼,不掩滿臉驚惑,她整張臉都寫著你沒事吧的表情。
宣珩允面上雲淡風輕,笑得謙和儒雅,「郡主是父皇親封的昭陽郡主,自然就是朕的皇姐。」
沈從言:?!
宣珩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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