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旁边支着一口大锅,凡是上了桥的鬼魂,先会被阴差朝屁股一脚踢到那土台上观望一会儿,又被推到那块石头跟前看一阵,随后又被阴差搡到老妪跟前,老妪凝变出一个陶碗,盛上一碗黄汤让其喝下。
“奈何桥,三生石,孟婆汤……”徐慎之看着这一切,那些在望乡台上看到家乡,在三生石前看到自己前世今生的人,无一不号啕大哭,没有一个会自愿去喝下孟婆汤,都是被阴差一顿拳脚伺候,掰开了嘴强灌下去的。
人无论在阳世上混得有多不如意,都不会愿意忘记前尘往事,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本来就贪生怕死?对阳世的眷恋,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喝了孟婆汤,忘却了前尘往事,这些鬼魂便浑浑噩噩的被阴差押解着去投胎。
就在此时,忘川河的一头,一艘小船慢悠悠地漂了过来。
船尾有一个撑杆的船夫,头戴一顶开叉的斗笠,看不清他的面貌,精瘦的躯体披着一件破旧宽大的蓑衣,皮包着骨头的双脚上套着一双磨损的草鞋。
这个蓑衣人的扮相,与这里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确切的说来,他并不是人而是鬼,他的身上有着浓郁的阴气,要比徐慎之看到的这些阴差鬼卒之流强上许多。
看到这艘小船的出现,那些尚未喝下孟婆汤立马暴动起来,猛烈地朝押解自己的阴差反抗,一旦挣脱阴差的控制,就撒腿疯叫着往忘川河跑去。
阴差们对这样的情况似乎司空见惯,并没有太大反应,任由他们跑,他们刚跑到忘川河边,就让守河的鬼卒起脚踹趴下,而后又哀嚎着爬起来。
结果可想而知,那些鬼魂怎么敌得过鬼卒,迎接他们的又是一脚踹趴下。
还有一部分鬼魂则是趁着混乱,跑到了奈何桥上,在那小船经过忘川河的时候,大呼着从桥上跳下,奋勇扑向小船。
那撑杆的蓑衣船夫对眼前的这一幕视而不见,依旧有条不紊地撑船前行,就在那些鬼魂快落到船上的时候,他那枯干如爪的双手突然将船桨一搅,如蟒龙般尖啸着从河中抽出,带起浑浊的忘川河水,向着那些快要落下的鬼魂横扫出去。
这些鬼魂怎会想到这蓑衣人突然变得如此可怕,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恐惧的念头爬上心头,蔓延至脸上,一个个张大了嘴巴。
蓑衣人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船桨一拍,仿如拍苍蝇似的将那些不自量力的鬼魂击入忘川河中。
“噗通”几声之后,那些从奈何桥上跳下的鬼魂尽数被拍入忘川河。
血黄色的河水突然间如猛兽一样翻卷咆哮,河面上刮起了凛冽的阴风,大浪一重盖过一重。
那些落水的鬼魂瞪大了眼睛,哀嚎着挣扎起来,但他们的挣扎是徒劳的,几波大浪过后,河面上只剩下一圈圈涟漪,那几个鬼魂已经被河水所吞噬。
蓑衣船夫又将船桨插入河水中,继续撑杆,仿佛方才所为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
有了前车之鉴,其他的鬼魂都安分了下来,不敢再行造次,只得哭丧着脸,不停地抹着眼泪,被阴差拉去灌孟婆汤。
徐慎之此时皱起了眉头,他不明白那些鬼魂,为什么看到那小船出现会如此激动。
那几个被蓑衣船夫拍入忘川河的鬼魂,已经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到底是什么原因,竟然让他们连命都拼着不顾,也要往那艘小船上跳?
“这艘小船,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徐慎之看着已经远去的小船,目光闪烁。
“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真以为凭他们就能登上忘川舟,只是白白搭上了性命,永远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咯。”就在徐慎之疑惑的时候,忘川河边上的一个鬼卒阴声开口。
徐慎之闻言,心有所动,竖起了耳朵,仔细听那鬼卒接下来的话。
此时,另外一个鬼卒道:“这样的情况每天都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在这里了六十多年的差,还从来没见过鬼魂成功跳上这忘川舟,都是半道上被船夫拍进了河里。”
接下来两个鬼卒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但都是些没营养的话,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徐慎之眼见此地有许多鬼卒把守,而那忘川舟也渐行渐远,便转身离开此处。
离开奈何桥这片区域,徐慎之没有急着回去,又另外一个方向飞了过去,那里矗立着极其庞大的建筑群。
一座又一座城池靠在一起,形成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城池群,每一座城池都要远远超过人间的城市。
不过相对于人间的建筑物而言,阴间的建筑格调并不恢弘大气,反而有一种黑暗深邃在内,令人看了脊背发寒,汗毛根根立起。
“好家伙!”徐慎之眼皮接连不停地跳,地府的建筑黑暗中带着一股无上的威严,令他心中悸动不已。
快到最前面一座城池,感觉到城内散发出磅礴凌乱的怨念,就像暴雨天的阴云,笼罩着整座城池,如此浓郁磅礴的怨念,连徐慎之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徐慎之没有再往前走,只是待在原地观望四周,随即发现前方地面上斜插着一块残缺的硕大石碑,他上前几步,只见石碑上刻着三个狰狞的血色大字……
枉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