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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海上暂寄身(第1页)

在这个不宜行船的海面上,饱经摧残的船在风浪操控下颠簸着不知要往哪里去,浓雾弥漫看不清近旁有无可靠岸的6地。

而船上的人在惊惧与悲痛过后,在不清楚什么时辰的时辰,终于感到了腹中饥饿,纷纷使人去厨房取饭。

林幼卿早就饥肠辘辘,但船上状况不断又是死尸风波又是海盗登船求收留,也就没空理会别的。

无处躲雨,她只得去人多舱大的底舱找地方落脚。

林幼卿情知此刻的自己狼狈不堪,脸庞昨夜蹭上去的黑灰被雨水一冲定然不会有多么干净,头经过一夜风吹雨打,也不会多么整齐与洁净,搭配着身上浅草色污迹斑斑又扯破了袖口的衣裙,就泯然于众人了。

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打扮,这话一点也不差。

林幼卿在底舱里,别人最多瞧她一下就移开了眼,倒不会一直盯着她看。不过里面入眼处都是男客,很难见着个女子。通风极差,人员又多,气息就免不了污浊。

当然底舱不只存放货物的大通舱与中等通舱,还有五到十几平的小隔间,是用来存放一些比较贵重的货物。

原本在此暂避的贵人们,在船主的协商下去了商客那边的舱位,挤不下的就被安排在这样的小隔间。小隔间是不分里外间的,主仆须挤在一处,不过眼下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安顿他们,所以大多数人都能理解。且这样空着的小隔间本就没几间,要不是那位大客商放了船主的鸽子,连这也没有。

话说那位大客商虽赔了些银子,却也躲过一劫,就不知是听了某位高人那日不宜出门的指点,还是老天庇佑把他给绊住了。

大通间不好待,小隔间又挤不进去,林幼卿只得另谋落脚之地,下了台阶溜去了只放置着货物的底舱下层。

不出所料,被守门的铁将军拦在了舱门外。

其实她也不是非进去不可,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好便宜她出入空间罢了,也就无所谓失望不失望。

林幼卿实在忍不了自己这副邋遢样,就在空间里沐了浴,做成另一副扮相。

头在头顶绑成一束马尾,穿一套石青色细布短褐,扎上裤脚,塞进一双鹿皮靴里,这才觉得浑身清爽多了。

衣服鞋子都出自她手,一早就做了一直没机会穿。

这样偏中性的打扮行事上就要方便许多,衣着既不如何贵气,也不显寒酸,怕是徐家人见了都未必认得出她来,毕竟相处日浅。

厨房里虽备下不少现成的饭菜,林幼卿闲来无事还是生火揉面做了姜汤鸡丝面吃,想去去身上的寒气。

做了一大盆,海上潮气重,这几日都可以吃这个去寒气。

给自己盛了一碗,余下的照例存进保鲜库房里,在再拿出来时还跟刚做好是一样热乎乎的,面条也新鲜如初不会坨掉。保鲜库房里保存的东西,都是放进去时什么样拿出来时还什么样,像是未经时间流淌过一般。

这个比冰箱好用百倍千倍,在厨房储存间所有功能中最得她心。

吃过热汤面,林幼卿身上就像冬日里烤着火炉暖洋洋的,神经一松弛,体内的困劲就一下子给跑出来了,确实也一夜没睡又累狠了,回屋倒头便沉入了梦乡。

而此刻住进新屋子的贵人们,脸上的神情都称不上满意与高兴。

遭遇了连番变故,连在暴风雨中侥幸存活下来,也不能令这些素日养尊处优的贵人露出半分喜色。

庆幸也不能说是没有,却还不足以抵消他们所受的惊吓、一无所有的悲伤,以及眼前种种的不如意。

人们的欲望与幸福感像是有生命似的,在环境的豢养下会不断成长,永无止境,谁也不知它们最终会长成哪副模样。

在暴风雨即将把船掀翻之际,觉得能活下来就是最幸福的事,而在风暴退去之后,又觉得要是财物没给烧毁,要是有间更舒适的屋子住,有更可口的饭菜就好了。

徐大小姐与她的丫头婆子挤在别人让出来的一间窄小的屋子里,就满脸的憋屈与不痛快。

她们出行时所带的一套官窑粉彩的茶具、上好的雀舌、精致的糕点、蜜饯与鲜果,以及在船上打时间的叶子牌都随行李一并烧成了灰烬,已灰飞烟灭,烧不化的也了无踪迹。

主仆宛如霜打的茄子都没了刚上船时的兴奋劲与说不完的话,除了东拉西扯几句闲话,就只能是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了。

白嬷嬷没话找话地抱怨起来:“那帮凶神一样的人,船主不把人赶下去竟还留在船上,大小姐可别随意出去,招了他们的眼可就了不得了……”

而就在他们隔壁的一间屋里,也有人对上船的强盗有些忌惮。

“霍震,教武清去盯着那些人。”锦衣男端起丫鬟新沏茶的瓜片,用盖子一下一下地拨着浮起的叶片,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

“殿下不必费心,他们不足为虑。”此人正是把人抛下船给活活溺死的带刀男子,面沉如铁,说话时依旧不带任何表情。

“那就好。”锦衣男子被驳也不以为意,把手中的薄胎描金茶盏搁在铺着绸布的圆桌上,随之话锋一转,皱了眉,“只是这一折腾,外祖母的六十大寿怕是赶不上了,早知就让人提早把寿礼送回京里,人不到礼到也好。”

“王妃与司徒先生会为殿下另备一份寿礼,送去忠义伯府。”

锦衣男子颔,又不无庆幸地道:“多亏你安排的妥当。把寿礼放在了底舱如今才能平安无事,回去补上也就是了。只要本殿下能平安回京,外祖母与母妃就该念佛了。”

带刀男子没出声,半晌才道:“卑职去外面守着,殿下一夜没睡歇会吧。”

“也好。”锦衣男子捏捏眉心,一夜惊心动魄死里逃生,他也的确疲乏的很,忽又想起一事,“哦,昨夜船颠的那样厉害,去查看一下寿礼可有不妥的,尤其是那尊玉观音像得来不易,千万不能有失。”

带刀男子随意应了一声,遂退了出去。

他的脸色一如既往地看不出悲喜,不是他的面部神经已被摘除人们永远休想在他脸上看到其他表情,就是他是个特别沉得住气的人,不轻易动怒或欢喜,年深日久,也就不会了哭或是笑,只能以这副面孔示人。

不论属于哪种情况,他都该是有着不俗故事的人,只有经历过大悲大喜的人才不轻易为外界事物所左右。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而另一间舱里的大客商就没有这份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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