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点头答应着。
李科长说:“剩下的事你们安排吧。他要是块干活儿的料,就好好带带他,要是还和以前那几个一样,你们就别管了,我负责把他退回去,咱不要那种废物。”说完,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杨清美给傅士雷搬了把椅子:“小傅,坐。我跟你说,在咱这儿没别的,虽说活儿累点,但感情真诚,不像其它地方,活儿不累,可心累。”
方华看了看办公室的布置,说:“杨姐,先别跟小傅说这些呢,给他弄个办公桌吧。”
“对,你看我,见了大学生就想多说两句。这样吧,小傅,你跟方华去搬办公桌,等这儿安置好了再去收拾宿舍。”
方华带着傅士雷去仓库搬了张桌子,杨清美从盆架上拿了块抹布仔细地擦着。
傅士雷想抢过来自己干,方华说:“你就让杨姐擦吧,她是个热心肠,对待同事跟自己的亲人一样。就是说话太直,经常得罪领导,要不,不会调到咱们科室。”
傅士雷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难道业务管理科不好吗,不然他怎么这么说?”
正寻思着,对面传来李科长粗重的声音:“收拾完了吗?该出发了。”
杨清美擦好了办公桌,回应道:“李科,行了。”她转头对傅士雷说,“小傅,你自己再收拾收拾,我们出去了。收拾完,把门锁上,就去宿舍吧。”她递给傅士雷一把钥匙,之后和方华换上工作服,跟李科长一起走了。
傅士雷把地擦了一遍,看了看,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就锁好门来到楼外。他刚扛起行李准备上楼,就见李科长、杨清美和方华每人驾驶着一辆垃圾清运车从后院转过来,每辆车的后斗里都坐着五六个人。看门大爷打开大门,三辆车快速地开了出去。
傅士雷很纳闷,问道:“大爷,他们这是干什么去呀?”
“干活儿去。镇子北面有一个蔬菜批发市场,那些小商贩每天都把烂菜倒在市场边上,时间一长,都快堆成山了。这天一热,就往外冒臭气,附近的居民有意见,上边就让咱单位的人去清理,都干了好几天了,听说快清完了。”
“李科长还亲自去呀?”
“你不知道,每次劳动李科长都和大家一起干,现在人手不够,他们科室的人还都是司机呢。这李科长可是好人哪!可惜……”大爷不再往下说,只是无奈地连连摇头。
傅士雷有点发懵,没想到自己应聘到环卫局就是干这些,这和自己的理想相去甚远。但转念一想,既然来了,就要赶快适应工作,争取干出一番成绩,上大学的时候,老师们不是总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吗?只要好好干,到哪儿都一样。人家李科长都这么干,自己刚参加工作,就更得事事抢在前头。
他扛着行李,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四楼,到了宿舍门口,听到里面有几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见傅士雷进来,聊天的三个小伙子随即停了下来,一齐把目光转向他。
“你们好!我叫傅士雷,是刚分配到这个单位的,初来乍到,请多关照。”傅士雷热情地打着招呼。
三个人立刻又活跃起来,纷纷说:
“我们也是新分来的。”
“大家在一起就是缘分。”
“来,我们帮你把床铺整理好。”
几个人一齐动手,很快就收拾停当了,四个年轻人便海阔天空地聊起来。他们自我介绍了姓名,毕业于何所大学,老家在什么地方,然后又讲了很多上学及家乡的奇闻趣事,大家说说笑笑,甚是欢快。
从交谈中,傅士雷了解到,这三个室友毕业后找工作时,都感觉临港镇这几年的变化比较大,后面肯定还会有
更大的发展,就想来这里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远的不说,多挣点钱孝敬父母,娶个好老婆,先做到衣食无忧再说。至于更大的理想抱负,虽然都没说,但看得出,谁的心气儿都挺高,谁都想有所作为。
四个人中,周永军年长一岁,被尊称为老大,剩下的三个人同年,按生日排了一下,赵福禄老二,傅士雷老三,闫中良老四。
排好岁数以后,四个人就真跟哥们一样,称起兄道起弟来。他们兴致勃勃地聊东道西,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尽的事。
四点多钟的时候,几个人有些饿了,就决定搭伙做饭,每人先交一百元伙食费,这钱由老大周永军管理。商量已毕,大家一起下楼,到传达室向黄大爷问清了市场的方向,就冲出了单位。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没闲着,手提肩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米面肉菜,一应俱全。
傅士雷从小就帮着母亲做饭,便担当起主厨的角色,其他人会一点的就帮着打下手,从没做过饭的就帮着淘米择菜。忙活了一通,虽然个个汗流浃背,但却情趣盎然。没过多久,饭菜熟了,几个年轻人狼吞虎咽地吃着,感觉别有一番滋味。
吃完饭,大家到院子里转了几圈,熟悉一下各处的情况。在他们眼里,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一切都是那么亲切。和黄大爷聊了一会儿,看看天色不早,几个人回到宿舍。想着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兴奋劲儿又涌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自己该如何应对第一天的工作,如何得到本处室领导的认可,一直到半夜,才没有了声息。
傅士雷睡不着,在他眼前,浮现出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虽然从小就失去了父亲,但母亲对他的教育,哥哥对他的疼爱,都使他觉得自己是幸运和幸福的人,自己应该好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辗转反侧中,他逐渐进入了梦乡,睡梦里,他看见自己面前出现了一颗闪亮的星星,想摘下来,可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就是够不着……
天刚蒙蒙亮,四个人就早早地起来。正是三伏天,可宿舍里只有一台电扇,湿热的空气让每个人都出了一身黏汗。他们来到水房,用凉水把毛巾浸湿,浑身上下擦了好几遍,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吃完早点,傅士雷来到办公室,把门窗都打开,对流风立时把闷热的空气赶出室外,然后他开始扫地、墩地、擦办公桌,忙活了一通。收拾完,他拿出大学的毕业合影,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底下,照片上,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又把他带回了那段美好的时光,人性的单纯与彼此的无障碍交流再次涤荡着他的心灵,哪怕是点点滴滴的细节都会让他心驰神往。时至今日,不知道同学们的工作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正在向自己的理想迈进,作为班长,自己绝不能落在他们后面!
正想着,杨清美来了,傅士雷站起来打招呼:“杨姐,早啊。”
杨清美环顾了一眼办公室,称赞道:“小傅,你还真勤快,像咱科室的人。”
傅士雷笑笑说:“这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杨清美问:“你不是大学生吗,怎么还总干这种活儿?”
“我家是农村的,从小父亲就去世了,有时活儿忙不过来,我就帮着母亲做饭、拾掇屋子,等再大一点,就一边学习,一边跟着哥哥下地干活儿了。”
“怪不得你这么勤快。”杨清美关切地问,“怎么样,刚到单位,还适应吗?”
“还行,我觉得挺好的,同宿舍的那哥几个也都是新分配的大学生,我们非常投缘,关系也很融洽。”
“那就好。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咱们这儿蚊子特别多,你可得把蚊帐弄严实点。”
傅士雷这才意识到,昨天晚上确实有不少蚊子一直围着他,只是刚参加工作的兴奋劲儿很足,自己竟全然没有在意。他使劲儿挠了挠身上几处发痒的地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带蚊帐。”
“那怎么行!这儿的蚊子可厉害了。这样吧,我家有一顶闲着的蚊帐,吃完晚饭我给你送过来,你将就着用吧。”
“不用,不用。”傅士雷连连推辞,“我们宿舍没有多少蚊子。”
“你别骗我了,这个地方我比你了解,蚊子多,个儿还大,俗称‘三个蚊子一盘菜’,咬完你起了包好几天都下不去。”
正聊着,方华大步走了进来,冲俩人说:“走吧,开会去。”
傅士雷问:“什么会呀?”
杨清美说:“每个月的月初,肖局都要布置当月的任务,是例行会议。”
“狗屁例行会议,空话连篇,没一点实际的东西。”方华愤愤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