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低微”、“一辈子阖该被人踩在脚下”、“山鸡永远变不了凤凰”。
这等闲言碎语于林容婉而言便如同家常便饭一般稀松平常。
她从不会为了这等酸话而气恼伤神。
人这一辈子这么长,不活到撒手人寰的那一日,谁知晓来日会怎么样呢?
譬如此时的成惘之对她不屑一顾。
可往后如何?谁又能轻易断言?
*
约莫半个时辰后。
一身玄墨色对襟长衫的成惘之疾步走进了别云阁。
他已束好了如瀑般的墨,东珠镶冠、玉石盘带,遥遥瞧着便是副如芝如兰的清贵模样。
他一现身。
如意与采薇等丫鬟们便慌慌张张地从耳房里走了出来,笑盈盈地围到成惘之跟前,道:“爷回来了。”
如意尤其欢喜。
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仿佛要把成惘之凿出个洞来一般,“爷可用了早膳?听厨下说今日有爷爱喝的什锦果粥。”
“夫人呢?”成惘之冷然开口道。
“夫人在屋里打扮呢。”采薇挤过了如意,抢了离成惘之最近的位置,那双手眼瞧着便要放到他的胳膊之上。
成惘之好似心情不佳,不耐地蹙起了剑眉,道:“去请夫人出来,该去兰苑敬茶了。”
话音甫落,妆扮得极为端庄淑雅的林容婉便在锦绣的搀扶下走出了别云阁。
她施施然地朝成惘之敛衽一礼,柳眉娉娉婷婷地依偎在一处,澈亮的眸子掩着盈盈浅浅的笑意。
“妾身见过夫君。”
林容婉嗓音清丽似莺啼,言谈举止都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成惘之素来是个冷清冷心之人,唯独在白芝妙那儿会露出几分小意温柔的多情来。
譬如此刻的他分明在新婚之夜留了林容婉独守空房。
可他心中却没有半分歉疚之意,反而还语带不虞地说:“快些走吧,别误了时辰。”
“是,夫君。”
林容婉和颜悦色地应下,便亦步亦趋地跟在成惘之身后,穿梭进成国公府雕栏玉栋的园景之中。
约莫走过四条抄手游廊,又绕开了三座桐花门后,成惘之才顿步等了一会儿林容婉。
待她赶上他疾驰如风的步伐后,才施舍般地说了一句:“切记要慎言,可不要在爹娘跟前造次。”
“是。”
林容婉敛下蒲扇般的睫羽,让居高临下的成惘之只能瞧见她素白莹润的额头。
成惘之瞥了她好几眼。
短短几息的对话中,他有意想要挫一挫林氏的锐气,让她明白这桩婚事只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她不可有任何妄想。
可无论成惘之怎么冷漠地待她,林容婉都是那一副和善乖巧的模样。
反而衬得成惘之暴戾又无礼,活像个蛮不讲理的霸王。
成惘之清了清嗓子,将自己的眸光从林容婉的面容上挪开,最后汇到自己腰间的绯红色荷包之上。
瞥见这荷包,成惘之的眸光又不免柔和温情了起来。
想起柔弱无依的白芝妙正在缠绵病榻,便再也不肯升起对旁人的怜惜之意。
“走吧。”
成惘之再度恢复了那副漠然桀骜的模样,撂下这话后便先起身走进了兰园之中。
林容婉缓缓跟上了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