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越長大卓智軒越覺得不對勁,於是,才有了後來來到陳挽身邊的monika。
一陣沉默後。
「即便是這樣,」卓智軒喉嚨哽了哽,煩躁地點了支煙,「即便是這樣,這麼大的事,你也不能這麼單槍匹馬自己一個人一聲不吭地辦了,你想過後果嗎?」
可是,其實他和陳挽都非常清楚,要一個項目可以找譚又明他們,但牽涉到一個官員的下馬,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世家大族,利益盤根錯節,這種事對譚又明和沈宗年都不是小事情了,沒有交情是深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的。
陳挽也必不可能將卓智軒置於這樣危險的境地和風險之中,求助於譚又明或是沈宗年其實是將別人推到不仁不義的位置,把難題留了別人,他們幫也難,不幫也難。
陳挽做不出這種事,這是他自己的爛帳,能報,他就親手抹掉,不能報,也不要牽連到無關的人。
最重要的事,陳挽絕不可能讓別人知道小欖山的事情,尤其是趙聲閣。
所幸後來小欖山出過命案,監管部門來查處,越挖越深,牽涉利益過甚,十六年前的筆筆爛帳早已被保密處理,時間塵封,即便是現在有人再想要調取也不太可能。
於是,陳挽的過去,也一併被封藏,這令他獲得暫時的安心。
菸頭掉了一地,誰也沒有再說話,沉默如有實質,卓智軒已不知道自己該對陳挽說什麼,還能說什麼。
陳挽他認定的事,別人沒有改變和插手的可能。
趙聲閣沒有,遑論他卓智軒。
直到手上的煙燃盡,卓智軒喉嚨滾了滾,疲憊而無奈說:「阿挽,可不可以對自己好一點?」
這是他想了很久不知道該說什麼後唯一想對陳挽說的,也已是他對陳挽唯一的要求,都不能說要求,不過是個請求。
千言萬語,能說出口的也只剩下這麼一句,可不可以對自己好一點。
「羅乾生就算了,」這個他沒有資格和立場說什麼,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但是,卓智軒踩滅菸頭,「以後生意上的事,不要拿自己去抵。」
「這單不行,還有下一單,還有下下單,單單你都要,做得完嗎?你的身體抵得住嗎?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我真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你就——」
陳挽抿了抿唇,說:「阿軒,我沒有對自己不好。」
但現實就是這樣。
拋開羅乾生的事,他也還是會這樣做。
海市是一座繁華城,滿地是黃金,處處是機會,但吃人不吐骨頭,黃金之下是陰陰白骨,競爭激烈,千竿並進,百舸爭流,真的安安分分規規矩矩哪兒還有生意可做?
陳挽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不容易的,真的很不容易。
商海沉浮,形勢詭譎,這個弱肉強食優勝劣汰格外激烈的魔港,安德魯大道的方格間永遠燈火通明,提督街cBd園區永不打烊,金融大廈一百七十多層高樓的天台每個月都有人破產跳樓,稍事鬆懈,被淘汰、被拋棄、被掩埋不過是須臾之間。
連個名字都不會留下。
多少身家億萬的大亨巨鱷傾敗也不過是一日如山潰敗,是以陳挽從來不敢放鬆,事事深思熟慮親歷親為嚴陣以待,生怕一個不留神就要被商海泥沙裹挾捲入洪流。
千竿百尺,他要獨立潮頭,不必離那個人太近,但至少能像看日頭那般遠遠眺望也叫人滿足。
卓智軒和他出身不同,經歷也不同,對他的選擇和做法不能理解不認同,陳挽不強求,不介意,也不想多做解釋。
這些都不妨礙他們做一對真心好友。
越是身處浮華名利場,陳挽便越懂得,卓智軒的可貴。
「你沒有對自己不好,」卓智軒輕諷,「那monica說你已經半個月沒有去拿藥了。」
「是,」陳挽揉了揉額角,「我已經跟莫妮卡賠過罪了,約了這周末一定過去,還麻煩她重排了班,不過這次我記了備忘錄,一定會按時就診。」
卓智軒剛下去的火氣又上來:「為什麼你總想著有沒有麻煩別人,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身體,不是什麼醫生排班,你真的有當一回事嗎?」
「我心裡有數。」
「你能有什麼數,」卓智軒已經不再相信他,「把預約的時間發給我,我親自押你去。」
複診約在周日,卓智軒和莫妮卡是關係非常不錯的師姐弟,莫妮卡告訴他複診檢測的數據並不樂觀,並希望卓智軒能勸勸陳挽減少工作時間和心理壓力,對自己的生活習慣和心理健康多上心一些。
卓智軒說:「很難。」
莫妮卡無奈道:「那起碼讓他做到最基礎的——按時吃藥吧。」
卓智軒嘆了口氣:「我和他說。」
回去卓智軒開車,提了之前譚又明邀請他出席和船王晚宴的事,問他有沒有空,如果太累了想休息那邊他就幫回絕。
雖然陳挽若是再不現身,那群公子哥很有可能要上門找卓智軒交出人來。
陳挽笑,說他太誇張。
卓智軒嘖了一聲:「到時候你自己去看看,我是不是誇張。」
陳挽好似天生會愛人,但從未想過自己被愛的可能。
卓智軒不知道的是,沒有真實被愛過的人,腦子裡是不會有這個概念的。
陳挽還是笑笑,不說什麼,項目的事塵埃落定,他也從沒日沒夜的加班抽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