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不仅仅是心口处,她的全身每一个部位都在痛苦地抽搐着。每当她从“睡眠”中醒来时,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千百斤重的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一般,脑袋、胳膊和腿脚都变得异常沉重。
起初负责看护她的并不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很美,说话轻言细语的女人,她待的实验室也不是单独一间,而是容纳几十人的集体隔离舱。但在某次醒来,照顾她的技术人员就换成了这个陌生的女人。
那些人称呼她为“岑教授”。
在进入实验注射药剂的期间,小知安朦胧间看到岑教授和一个英俊高瘦的男人站在舱门外注视着自己。
他们的眼神好奇怪。
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品。
岑教授说睡一觉就好了,可她不想睡觉,她害怕入睡。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连清醒时偶尔闭上眼都觉得胆颤,她畏惧黑暗和极致的寂静,好似有嗜血的鬼物蛰伏在黑夜中窥视者她。
最后她还是“睡着”了。
一场大梦大醒,小知安如往常般溜入画室,或许是精神过于疲惫,她靠在昏暗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意识迷离间感觉自己好似在海底漂游,潮水推着她颠簸起伏。
夜晚的凉风从高窗飘来,吹进宽松的领口,小知安恍惚地睁开眼,窗外月色正好,风也温柔。她揉了揉脖子,缓慢地挪过脑袋,在看见一抹人影时骤然清醒。
是那个漂亮的少年。
他在画画,低垂的长睫落下阴影,看起来柔软轻盈,像一把羽扇。
她呆呆地望着他,似一场美好的梦境,直到察觉下巴有湿润的液体才反应过来睡着时将口水流了出来,胡乱地用袖子擦抹,“不好意思,我只是来这想待一会儿······”。
她占了别人的地盘。
“没关系。”
少年的嗓音也如她想象中那般温柔干净,春风长扬,融化一池春水。
“很喜欢这里吗?”
他的动作没停,安静地垂着眼,用画笔在纸上填充色彩。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只要坐在那里,就能让她放松心情。
小知安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又转过来望向他,语气带了丝笑意,“喜欢,很喜欢。”
他们仿佛在好久好久之前就见过了,久到在世界诞生之前。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有这种感觉。
“那个圆圆的,会亮的东西是什么?”
“月亮”
“原来它的名字叫月亮。”
······
“我不喜欢红色。”
“为什么?”
“会让我想到血的颜色。”
少年为她作了一幅画,他笔下的红玫瑰很美,徐徐绽放在皎洁月色中,鲜红又妖冶,让她忘记了那些恐惧,她不再害怕红色。
她喜欢上了玫瑰。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世界?”
“像月亮一样的。”
······
他们在这间窄小的画室共度了两年时光。
小知安已经习惯了在实验后溜来这里放松自己,有时会遇到少年在作画,但更多时候她是碰不见他的。他似乎总是很忙碌。如果在约定的时间没有出现,他便会在画板上夹一枝红玫瑰,就当他们见过一面了。
在这个小小的画室里,小知安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她喜欢看着少年那些未完成的画作,想象着它们未来的样子;也喜欢坐在高窗下,看着窗外的月光洒落在地上,感受岁月静好。
她期待着每一次来到画室,期待着那支代表着他们之间联系的红玫瑰,期待着与他再次相遇。
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在她从实验舱出来,照常来到画室的那一天,少年难得没有作画,就这么坐在地上,温和地问她:“想见外面的月亮吗?”。
她蹲下身坐到他身旁,脸颊轻贴着膝盖,鼻间能嗅到属于他身上淡淡的香气,眉眼弯弯,“我想和你一起看月亮。”
“嗯,今晚的月色很美。”
“这里看到的月亮都是残缺的,我想见见完整的月亮,还想去看你画里的世界,浪漫的不夜城巴黎,圣托里尼的金色日落······你会带我离开吗?”
她本不知外面还有这么多美丽的地方,都是他亲手画出来的世界,他是她认识世界的眼睛。他所描述的那些景色,都是她所向往的。
“你想离开吗?”
小知安亮晶晶地盯着他,憧憬道:“想呀,我想跟你一起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只要和你在一起。”
然而,他们最终还是未能逃脱。
年少的苏樾和小知安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夜晚。
四周忽闪着破碎的画面,那是属于苏樾的记忆。
他曾修改过她的数据,植入了一段秘密的程序编码,让她的意识不会被系统抹杀,在濒死时能够进入假死状态,实现无限次的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