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件事,告诉他,生意我不做了,不要这条拉皮条的引见了,这他妈痛快;二、盛稀我依旧替他管了。不为别的,就为这次他为你受的伤。这些年,我跟他汪春申也好、盛清泉也罢,交情到此为止。”
栗清圆知道,他曾经认认真真尊崇过那个人,不然不会把那幅工笔朱竹挂在书房里。当那个人,亦师亦友。
所以,他出岛之际被他父亲摁住不提的时候。叫他訇然病倒的也不只是对她的亏欠,还有自己。
自己那么多年,如同栗清圆心中的小舅一样。良师益友,心中一片桃花源。
洗过脸,冯镜衡问栗老师有没有干净的衣服借他穿会儿,他想冲个澡,好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洗一下。
栗清圆转身去拿的样子,回头来,手上的一套衣服不是她老头的,而是那回冯镜衡赶回岛上在店里换下的一身,她送去干洗完了,就一直搁在家里。
冯镜衡看到那齐崭崭地叠痕,都
有点舍不得抖开了。他学狐尼克的那一句,“Youknowyouloveme。”
期间,栗清圆去简单地做了两份金枪鱼罐头的三明治。
她缓过来的感官督促着她吃点东西,胃饿得难受。
洗完澡,一身干净的人,一点不拿乔地走过来,问桌上另一份是不是给他的。
栗清圆一边吃,一边附和他。“你想吃就吃吧。”
冯镜衡拖开椅子,坐下来,“你不嘴硬能死么,栗清圆?”
率先吃完三明治的人,喝一口乌龙茶,看着身边人吃起三明治,他的一口能抵她的三口。
没看几眼,他就吃完了。短发还滴着水的程度。
“我是从唐受钺那里知道的。”她告诉他。
冯镜衡嗯一声,反问她,“他怎么会找你?”
栗清圆说了钟宪的插曲。
冯镜衡嗤之以鼻,“老家伙先当杨逍再当殷梨亭。”
栗清圆这个档口没兴趣听八卦,她只问他,“那天你们出差回来,我先遇到了唐受钺,你有点急,才回去告诉了我,对不对?”
冯镜衡接过她手里没喝完的乌龙茶,吞咽了两口解渴。不作声,算是默认。
“你怕我从唐受钺这里知道点什么,才急着先下手为强的。”
“……”
“冯镜衡,我那晚生气的一是你隐瞒了我,二是你倒塌了小舅,三就是你那个档口不和我就事论事,还想着拿季成蹊偷换概念。好像他错得多离谱,来衬得你多正常。”
“……”
“我一点不想和你聊别人。你一点都没明白。”
“……”
“我走的时候,想过你挽留我。想任性地发点脾气,可是你什么都没说,就那么……”
“嗯,是我的错。圆圆,你愿意听,我今晚可以再说一万次对不起。”
冷面笑匠限时返场,“你愿意说,我没工夫听。”
栗清圆紧接着道:“我今天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白天见过你大嫂了,她和我说了些有关你哥的过去,坦诚她不会离婚,但是她心里的那个人死了,他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的初遇对于朱青来说是怎样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所以我也受到了点启发。明明一齐经过的事,怎么会两头当事人会有不对等的盲点呢,这很不应该。”
“我再告诉你件事,你也答应我件事。”
冯镜衡难得听她卖关子,他猜到要他答应什么,却还是被钓到了,“说说看。”
栗清圆难以启齿的样子,略矜持了会儿,还是张口了,“我们第一回见面,虽然你落后在沈罗众后面过来的,但是平心而论,你比沈,更像个绅士。”
“就这,就这能叫我答应你什么。我比老沈更绅士更适合你,我知道啊,不然我怎么在这啊。”
栗清圆气得翻白眼。
冯镜衡笑得更盛了,怂恿她,“除非你承认你第一眼就喜欢我,否则,
没有谈判的筹码啊。”
栗清圆说完她的事,也要他答应她,“回去和唐……”
“别颠三倒四,更别怕。我说了为了我自己就是我自己,我也和老头叫板过,一不为了他的生意去搞什么联姻,二别给我乱扣什么帽子。一桩生意都让不起的人家,谈什么根基,装什么门户。”
栗清圆就此熄声了。
她收拾桌子,再去刷牙洗脸。逼仄的卫生间里,心重回肚子里,栗清圆才有工夫拿梳子梳通了她的头发,长发散着,吹干后,乌墨发亮。发梢抹上去那熟悉的玫瑰与生姜的香气。
她口口声声用着防脱精华液,然而,整个人悖论地在揪梳子上掉下来的头发。
身后人拥住她的时候,镜前人不无颤栗地一垂手。冯镜衡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香气,也埋头在她颈项处,闷闷地出声,道:“别怕联系不到我,我忙完就会来找你了。”
栗清圆始终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