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琰臉色發沉,須臾從座上起身,對皇帝道,「請陛下中止馬球賽,臣有事啟奏。」
皇帝正在興上,沒好臉色道,「今日不宜議政,有事明日再說。」
苻琰盤腿坐回去,轉頭睨過斜下角正襟危坐的張元義。
張元義滿頭大汗,哆哆嗦嗦起來,走至皇帝案前撲通跪倒,「……陛下!牛賊當誅!不可饒恕啊!」
皇帝手在案上一拍,「不是你上奏疏陳情,要朕三思,不可枉殺舊臣的嗎?你現在又與朕說這些,莫非覺得朕可以任由你擺弄!」
張元義有苦說不出,皇帝為人極念舊情,牛公微如今是反叛了,可從前也為大梁開拓了赤方疆土,皇帝不想殺,他這個侍郎才上疏陳情,是迎合之舉,可太子與皇帝意見相左,太子甚至知曉崔七娘這個人,崔七娘來長安路上遭水寇,若還活著,指控他為自己兒子殺人冥婚,就算他沒做這虧心事,可有太子在,他這侍郎也做到頭了。
他只能附和太子,「臣、臣之前是沒想明利害,殺雞儆猴,惡獠斷不能留……」
皇帝當即怒道,「拿劍來!朕現在就殺了這個鄉巴佬!」
張元義嚇得直呼饒命,恰巧那球場上崔姣與襄王各自墜馬,王貴妃驚叫道,「陛下,四郎落馬了!」
她這一聲,又把眾人的目光拉回馬球場上,果見崔姣和苻承澤雙雙摔在地上,苻承澤掙扎著爬起來,這賤婢竟敢趁眾人不備偷襲他,害他丟盡顏面!
他搶過崑崙奴手裡的馬鞭,便要向崔姣揮鞭。
崔姣在地上瑟瑟發抖,紅著眼注視苻琰,眼中儘是乞求,苻琰眉心一動,站在他後側的家令揚聲道,「大王要在太子殿下面前打殺崔掌書嗎?」
苻承澤一臉兇狠的瞪著崔姣,半晌丟了馬鞭,被人扶著一瘸一拐過來。
崔姣渾身都疼,咬緊牙被女史攙扶起來,若非她機警,她已經死了,太子沒想救她,她只是太子用來壓制襄王的傀儡,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
馬球賽雖未結束,勝負早已分了,尤其是襄王上場至今連一籌都沒拿下,已有人暗暗議論。
王貴妃頗覺掛不住臉,太子身上有傷,本以為會看到苻承澤在球場上技壓太子,卻沒料到太子隨身的掌書就打的苻承澤招架不住,她再朝皇后看一眼,皇后此時事不關己的吃著果品,眼角眉梢都帶著笑,可不就是譏笑麼!
她與皇后暗自較勁了十多年,原本皇后膝下無子,她為皇帝生下一子一女,這東宮該進的是她的兒子,可皇后卻不嫌晦氣,竟然養下苻琰這個行巫宮婢之子,有皇后和裴氏撐腰,苻琰才能入主東宮,可皇帝不喜他,不然他也不會叫苻琰了。
王貴妃紅了眼眶,與皇帝抱怨,「四郎是陛下的兒子,再不濟,也不應被太子如此羞辱。」
皇帝此時此刻已對太子極其不滿,但大庭廣眾之下,不好發作,橫太子一眼,就散了席,兀自帶著王貴妃離開。
皇后瞧向崔姣,從馬上落下來傷的不輕,倒沒哭哭啼啼,被女史扶著,安安分分離開,不免又添好感,難得有心性,敢與襄王對技,還打贏了,沒落太子的臉。
皇后也離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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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姣帶傷回去,太醫來給她看過傷,得修養兩三日,期間太子都不曾召見過她,至她能下床,黽齋那邊傳她去伺候了。
時值日暮,崔姣入黽齋即見苻琰如往常坐在書案前執卷,她悄悄坐到旁側,伸手研墨,手背上還有傷未好,在那柔白皮膚上非常醒目,太子目不斜視。
崔姣磨著墨,越想越委屈,她只是想有個棲身之所,對太子也算知恩圖報,太子竟狠毒的讓她去送死,不想辦法讓他在意,她恐怕活不到與阿兄相見之日了。
她倏地眼酸要流淚,把墨磨好了,自顧坐遠點,捏著手裡的帕子往眼裡擦。
「哭什麼?」苻琰問。
崔姣憋著哭腔說沒什麼,微微轉身,把眼淚擦掉,擦了又掉。
苻琰抬指捏住她的臉轉向他,那臉上淚撲簌簌滾落,長睫濕噠噠的垂在眼瞼上,一副懨懨可憐像。
苻琰抿唇,說,「孤說過有賞,你想要什麼?」
崔姣先是抖了抖,慢慢將雙眸睜大,大到足以讓他看清自己眼底情意,她小心翼翼的將臉貼近他,沒察覺他反感,便大膽的鼓起唇將他親住。
第5章第五章
黽齋內靜悄悄,暮鼓一聲一聲穿過窗進來,入夜了。
兩片唇瓣覆在苻琰唇上,香軟、濡濕。
女郎緊張的閉緊眼,濃密睫毛輕掃在他的臉皮上,一下一下泄露了她心底怯意。
她的臉頰羞紅勝似胭脂上色。
怕他,還敢親吻他。
苻琰霎時間怔愣著,待回過神一揮手將人拂開。
崔姣不受力,人倒在他腳邊,戰戰兢兢的縮成一團,唯恐他凶性大發,自己小命不保。
苻琰額角青筋畢現,「滾出去。」
崔姣果斷爬起來,匆匆跑出了黽齋,再跟他同處一室,她也快裝不下去了。
苻琰僵坐良久,喚來家令,「不必再從孤的內庫挑錦帛賞她。」
家令詫異道,「殿下不是說崔掌書拿下馬球賽,要賞賜她嗎?」
苻琰鐵青著面,「孤已賞過,不必再給。」
東宮尚無太子妃,太子私庫由家令暫管,太子若要與僕役恩賞,也必經家令之手,現在太子說已經賞過了,可也沒見賞了什麼,太子神色不悅,家令好奇又不敢多問,只得應下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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