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再一次遇见乔簌簌,是在汴州的一家客栈里。
夏天的日头火辣辣的,扶风戴着斗笠,一身风尘仆仆,本是要来客栈下榻,没想到一进大堂,便看到一名身着藕粉色襦裙的少女坐在角落里,大快朵颐地吃着一碗面。
大概也是舟车劳顿之故,乔簌簌有些疲惫,扶风想到她在失落以后,又一次踏上寻找大哥的路途,心里多少有些愧怍。
说好回家便能候来佳音,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她应该是很难过的吧
为赶去洛阳再次打探乔瀛的下落,乔簌簌已有一天没有进食了,碗里的阳春面还很烫,可是乔簌簌已顾不上等,胡乱吹一口后,便往嘴里塞,正吃得尽兴,对面突然坐下来一人。
乔簌簌抬头。
来人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身形颀长,头戴斗笠,肤色带一点小麦色,眉眼深邃漆黑,透着一股凛然正气。
正是肃王府里的侍卫长,扶风。
二人目光相对,彼此都静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扶风先开口。
“慢些吃,别烫着自己。”
乔簌簌嚼着面,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居云岫从洛阳写了信来,允许扶风把乔簌簌带去洛阳,扶风大喜,猜测居云岫已有允许乔簌簌跟乔瀛相认的意思,脚下生风地去找乔簌簌。
可小姑娘却总感觉自己要抓她回衡州,时刻惦记着溜走。
“我不会抓你回去的。”
午后的汴州大街人潮熙攘,巷口墙垣下,扶风认真解释。乔簌簌握着一包山楂糕,半信半疑。
扶风略一思忖,拆下腰间的一块令牌,交到她手里“这是肃王府侍卫长的令牌,令牌在,人在。现在我把它暂交于你,你可能相信我一回”
令牌是青铜材质,雕有青铜图腾,掌心上的这一面刻有“扶风”二字,乔簌簌手掌莫名烫。
“走吧。”
天色已不早,二人该回客栈收拾行李了。扶风交完令牌后,转身向巷外走。
次日卯时,天光微亮,扶风拿上行李往外,刚一开门,惊见一少女站在门前,二人目光猝不及防撞在一块,彼此都愣了一愣。
“你”
“我”
乔簌簌一脸尴尬心虚,耳根飞红,垂着眼把一物送来。
扶风低头,看到她手里的令牌。
“我平日里总是丢三落四,这样重要的物件放在我这儿,肯定会丢的,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昨天夜里,乔簌簌握着这块令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感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
令牌是肃王府的公物,也是扶风的私物,他说令牌在,人在,可想而知令牌是跟他性命一样重要的信物。
再者,令牌上还刻着他的名字。
揣着这样一块东西,总感觉像是揣住了他这个人,掌心里重重的,热热的,隐约还有一种莫名的羞臊和悸动,叫她没办法安睡。
乔簌簌思来想去,决定把令牌交回。
扶风没有接。
乔簌簌疑惑地抬头。
扶风微微垂目,道“我收回令牌,姑娘还会相信我吗”
乔簌簌一怔后,便想起了太岁阁的事。其实她知道,太岁阁多半跟长乐郡主相关,他们骗她回衡州也并非恶意,而是出于保护她的好心。
可是,她已经不想再做一个只能被保护的人了。
“那你敢一个誓吗”乔簌簌试探着商量,“你要是敢誓不再骗我,我就相信你。”
扶风挑眸,随后三指一并,开口“我誓,此生绝不再骗乔簌簌姑娘,否则,不得好死。”
或许是他声音太斩截,又或许是誓的行为本就太庄重,乔簌簌胸口一震,耳后竟开始起热来。
“倒也不用这么重”乔簌簌解释,一半心虚,一半局促,把令牌塞进扶风怀里后,掉头跑了。
扶风握住胸前的令牌,望着乔簌簌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微动,迈步跟上。
数日后,扶风顺利把乔簌簌送回洛阳,又在战长林的安排下,领她到城郊跟乔瀛相认了。
那天天气不错,垂柳迎着湖风在阳光里飘拂,乔瀛给乔簌簌带来一包花种,兄妹二人蹲在飞飏的柳条底下,沿着湖岸种花。
扶风在长亭里跟战长林聊天,一边聊,一边看乔簌簌种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