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都是這樣的人。
姚千芷是全國海選進的娛,十二萬人里選不到十個名額,歷時三個多月,四輪面試,貨真價實的萬里挑一。
在郵件里找到入選面試通知的時候,她媽媽正從床墊底下拿出最後一點過節費,數都沒數,就悉數放在了她弟弟手上。
仿佛這個家只有一個孩子。
姚千芷冷眼看著一頭錫紙燙的男孩,邊嘟囔了一句「就這麼點」,邊頭也不回地轉身去了網吧。沒有憤怒,也沒有委屈。覆著老繭的創口上,頭一次生出某種無所謂的快感來。
快了。
這個家裡的任何事,很快就再和她沒有關係了。
一隻腳邁進娛的那天,姚千芷穿著從同學那借來的一套西裝裙,腰身的位置還有點大,她用文具夾在裡面別著,走得小心翼翼,希望在面試官面前看起來無懈可擊。
可她還沒見到自己的負責人,倒是先聽到有人議論今天會來一位空降兵的事。
據說是公司ceo楊曉慧,親自在電影學校挑中的,海選面試都省了。進公司的時候,她看著經紀部的大總監圍在那個女孩身邊,有說有笑地問她要不要來一杯現磨咖啡。
好像這人不是來簽約,而是領導來巡查工作。
而本該跟姚千芷聊合約的那位小經紀,此刻也跟著簇擁在她身邊,不說話也擺著一張客客氣氣的笑臉。
那是姚千芷第一次見慕阮阮。
她毫無所覺地站在視線的中心,把一雙球鞋踩成拖鞋穿,高馬尾下素麵朝天的一張臉,五官近乎美艷。她站在那裡什麼也不用做,就讓人挪不開眼睛。
相較過分熱情的經紀人,慕阮阮神色有些散漫地問,
「這份合約,曉慧姐也看過嗎?我覺得年限有點長了。」
那語氣太過理所應當,姚千芷直到現在,還能清楚地記起那句話里細微的停頓。
可她有這樣的資本。
美貌,才華,以及良好家境教養出來的底氣,讓她在一切境遇里無往不勝。
後來,她過五關斬六將地從簽約人里脫穎而出,和慕阮阮一起被送去韓國做練習生。
me高強度的練習生制度,沒有給姚千芷和慕阮阮拉近關係的時間。她不得不疲於面對每天過十個小時的歌舞訓練,必須在短時間內過關的語言課,和韓國練習生暗地裡的排擠和使壞。
看人下菜碟的道理不論在哪國都適用。
哪怕是漂洋過海,慕阮阮在me的關注度仍然居高不下。
跟所有老師都要更喜歡好學生一樣,慕阮阮連課上被點名的機率都比別人高。她們踏上異國的大地沒幾天,「me來了一個絕美練習生」的傳聞,就在公司內部傳得沸沸揚揚。本地的練習生不敢貿然對慕阮阮下手,轉頭就找上了姚千芷。
當時她年紀還小,尚還不能理解何為韜光養晦。延續了國內教育,努力改變命運的觀念,姚千芷在me第一次月末考核,除了舞蹈,其他科目都拿了a,被老師在課堂上當作模範表揚。
她捧著光鮮亮麗的成績單回到宿舍,就與自己空空如也的床位撞了個面面相覷。而本應該好好鋪在那的床單被褥,已經被人順著陽台半開的窗戶丟了出去。
練習生的宿舍一共就四個人,罪魁禍連掩飾都懶得,她堂而皇之著坐在宿舍里,和上鋪你來我往地閒聊,在對上姚千芷視線時,還十足挑釁地說了一句「jjanggae」。
得益於認真聽講的韓語課,姚千芷已經能聽懂這個詞,是與□□豬、高麗棒子一類用語,她站在原地氣得發抖。可最終,她也只是一言不發地轉身下樓,自己把滾了一層泥的被子撿了回來。
那些韓國練習生沒挑錯人,她確實是不敢反抗的。
她害怕孤立無援,害怕反抗之後變本加厲的報復,更害怕一步踏錯,搞砸了之前所有努力。
她根本賭不起。
慕阮阮是在她洗被子的時候回的宿舍,她一推門,正瞧見姚千芷蹲在洗手間裡,不由驚訝道,
「大冬天的你怎麼洗上被子了?又幹不了。」
沒等姚千芷回答,慕阮阮的視線就掃過她泛紅的眼角,又抬頭在一臉幸災樂禍的韓國室友身上轉了一圈,忽然就在她身邊蹲下來,帶著點關切問,
「發生什麼了?」
人在被關心的時候,總是會格外委屈。
等姚千芷磕磕絆絆地把事情講明白了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想。
跟她說又有什麼用呢。
訓練營里一半以上,都是土生土長的韓國人,拉幫結派一致對外。她們人生地不熟,被欺負除了忍氣吞聲,哪還有第二種辦法。
她這個念頭沒能持續兩分鐘。就看見身邊的慕阮阮霍然起身,兩步走到笑得最歡的韓國人面前,仗著一米七的優越身高,居高臨下地對著她說,
「道歉。」
韓國前後輩文化積澱深厚,那一腦袋紅毛的韓國姑娘,壓根兒沒想過慕阮阮敢當面叫板,一時愣住了。
倒是姚千芷見狀,一手的水珠都沒來及甩,衝過來拉了拉慕阮阮的袖子道,
「阮阮,算了。」
紅毛從姚千芷逆來順受的態度中回過神來,料定慕阮阮是只裝腔作勢的紙老虎,格外有恃無恐地道,
「中國來的鄉巴佬活該……」
她話剛說到一半,就見慕阮阮一揚手,紅毛桌上那壺玫瑰茶就像滷麵澆頭一般,被倒在了她自己的床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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