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家人走散了嗎?需不需要叔叔幫忙?」
慕阮阮退後兩步,警惕道,
「謝謝您,但我認得路。」
「別怕,叔叔不是什麼壞人。」
中年男人掐低了嗓子,見慕阮阮仍是搖頭,他忍不住走近了些,作勢想去拉慕阮阮。但他的手還沒伸到慕阮阮跟前,就被人捉著手腕推了出去。
來人力道不小,他自己也醉得顛三倒四,被推了這一下,一時沒站穩,竟打了個踉蹌摔倒在了餐桌前。
這一跤摔得結實,中年男人張嘴就想罵人,卻在看清面前的人後,瞬間像見了鷹的鵪鶉,嘴唇動了動,卻只擠出句,
「聞小少爺。」
聞商連居高臨下地掃他一眼,不怒自威的架勢,和他那位將門之後的祖母簡直如出一轍。慕阮阮被聞商連擋在身後,只聽他道。
「聞家門面小,招待不起不三不四的客人。」聞商連語氣不緊不慢,他朝身邊的人一揚下巴,「沈叔,把人請出去。」
等被叫做『沈叔』的人從令如流,立刻半拖半林地把人『請』了出去。等圍觀的人散去,聞商連這才皺眉朝慕阮阮道,
「說了我馬上就回,你跑什麼?」
慕阮阮自知理虧。可她受了驚嚇在前,沒得到半句安慰不說,而且聞商連冷起臉來,比慕城看起來還要嚇人,慕阮阮預感一頓數落在所難免。當然她更怕的,還是聞商連去她爸爸那裡告狀。
她哪裡肯坐以待斃,乾脆心一橫,眼一閉,不出兩秒,便從喉嚨里蹦出一聲抽泣來。
慕阮阮打小就有一個獨門絕技。
托淚腺發達的先天優勢,只要情緒到位,眼淚就可以隨時就位,她甚至可以根據情節嚴重的程度,來控制是掉兩三滴眼淚走個過場,還是爆發式的淚如雨下。
深知她此項技能的閨蜜寂夏曾感嘆,她這雙眼睛比河道上的水閘還好用。
也虧得這樣,慕阮阮小時候闖了那麼多禍,卻每每能在慕城手底下死裡逃生。
很顯然,這種狀況就是聞商連也始料未及,錯愕之後他立刻解釋道,
「不是凶你的意思。」
慕阮阮邊掉眼淚,邊從手指的縫隙里偷瞄聞商連的反應。只見他眉峰一松,先前那副嚴厲的神色瞬間消失不見,他望著慕阮阮沉默下來,像是在思索對策。
在『帶孩子』這方面,聞商連確實是負經驗選手。
在他印象里,從沒有人給過他任性的時間,接觸的朋友大多也少年老成。時值今日,他才從慕阮阮身上,見識到了何為我行我素。
而慕阮阮早在闖禍的道路上駕輕就熟,深諳在沒得到確切的保障前,絕不能掉以輕心的真理。她見聞商連半天沒說話,立刻肩膀一聳,準備開大。
聞商連摸不准小女孩的心思,可察言觀色卻是一等一的好手,慕阮阮眉目一動,他幾乎就預料到了後續劇情,當即道,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
慕阮阮立刻來了興致,她把手伸到聞商連面前,不由分說道,
「想。你寫給我。」
聞商連慢條斯理地撇了她一眼,「演戲這方面,你還挺有天分。」
慕阮阮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因為太著急,連假哭的戲碼都忘了接,她觀察了下聞商連的神色,邊用鼻子哼唧了兩聲,試圖亡羊補牢。
不知道是看她努力得太辛苦,聞商連沒再跟她計較這件事,還懶洋洋地笑了一聲。
從見面開始,少年的神色始終是冷淡的,那一點笑意,仿佛漫長的極夜過後,灑向等待者的第一縷陽光。
這張臉上的笑容實在太有殺傷力,慕阮阮看著聞商連捏過她的指尖,在她掌心書寫,那雙手剛剛撫過流水般的鋼琴鍵,還在醉酒的客人面前替她解過圍。
仿佛所有感官都被篡奪,鼎沸的人聲一瞬間悉數褪去,她的世界裡只剩下掌心上微弱的癢意,少年的眉眼和聲息,和無人矚目的角落裡。
自己忽如擂鼓的心跳。
後來。
後來夜霧散盡時過境遷,慕阮阮站在人生的鏡廳,回十四歲時的心跡,也覺得這份情感的起點太經不起推敲。不過是少女情懷、最濫俗的橋段,一時的見色起意,這些本該像紙築的城牆一般,風吹即倒的情愫,卻裹挾著她走了一程又一程,除去聞商連實在太令人難忘,終歸還要怪她自己。
怪她的執拗,怪她的肆意妄為,怪她在過分順遂的成長里,滋長出的無知,讓她在那樣的年紀,誤以為可以擁有世上一切美好的東西,一如漂亮的裙子、櫥窗里的娃娃、真心的朋友、年長者的縱容。
和她十三歲遇到的聞商連。
她被童話慣壞了。
命運里沒有不標價格的饋贈,她終究為那些幻想、任性、悱惻的心意買過單了。
以歲月,以痛楚,以眼淚。
第24章決意
「呦,聞少爺這是又在招惹哪家小姑娘呀?」
一個聲音打斷了慕阮阮的胡思亂想,帶了些許輕佻。
「她還未成年。」仿佛知道說話的人是誰,聞商連頭都沒抬,「你留學的下一站是拘留所麼?傅博宇。」
慕阮阮這才注意到,聞商連身邊不知何時站了個男子。和聞商連身材相仿,也算長相出眾,一雙桃花眼,天生就是副要笑不笑的樣子,此刻被聞商連懟了一句,也沒見他惱,還望著她契而不舍地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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