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鸡鸣巷少年肩背书包出门。
我的乖乖,一下午挣四十块,相当于师范学生一个月生活费啊,想想都让人激动,不蹦跶着走路不足以表达心情。
菜地小路上,有个大男孩走路像只蚂蚱在蹦跳。
姜氏黄焖鸡店铺共设两楼,一楼用作临街营业房,二楼则是住家,两室一厅。今天是江宁来店铺打工两个多月次登上二楼,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县城商住房格局,自然觉得稀奇。不足八平米的客厅里,布置简单而不简约。沙、茶几、书桌等家具收拾得干净整洁,格调清新。茶几上放着一个小巧花瓶,插着一支新鲜玫瑰,平添几分情调。
沙上,躺着一位身穿蓝格衬衣的八九岁男孩,头枕双臂,两脚搭在茶几上,不住抖动,一双精致凉皮鞋铮铮亮,甚是打眼。只是,小家伙见人来也不起身相迎,躺在沙上悠然自得,公子范十足。
江宁知道,这位爷,便是自己今后的雇主。
姜姒拍了拍茶几上翘得老高的脚丫子,语气不悦道“清波,起来,江老师来了,开始上课。”
约莫很听舅妈话,这位叫柳清波的小学生懒洋洋起身,朝瘦不拉几的高个子家伙瞥一眼,伸手拿着书包,掏出书本及文具盒。
姜姒向江宁打过招呼,自己下楼去。
江宁坐在沙上,取下书包,瞧着焉啾啾的小家伙,主动伸手,展颜道“清波,认识认识,我,江宁,江水的江,江宁的宁。”
柳清波皮笑肉不笑,伸出小手,懒洋洋道“我,柳清波的柳,柳清波的清,柳清波的波。””
小手触大手,点到为止。
江宁觉得这娃儿多搞笑,应该不是内向性格,遂玩笑道“我,江宁,猛龙过江的江,天下安宁的宁。”
柳清波似乎失去了耐性,翻起白眼,怼道“你无聊不无聊,还玩遣词造语这种一二年级低级游戏?柳大爷没兴趣,喂,你是不是混时间?我警告你,我家钱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江宁不愠不火,微笑道“莫急,凡事都有开头,就如看电影,总有序幕嘛,对不对?”
柳清波再次翻起白眼,干脆不搭白了。
江宁笑道“咱们今儿不讲课也不做作业,可好?”
柳清波毕竟是个孩子,对于新鲜玩意儿总是好奇的。他顿时来劲,眼眸晶亮,瞧着年轻得都不像老师的家教老师,“啪”一声合上课本,欣喜道“喂,姓江的,咱们出去玩儿?去外南街玩河沙,还是去陵江岸边捉螃蟹?听说你住在鸡鸣巷,咱们去逮只土鸡回来,让舅妈煮黄焖鸡,哪一样都行!不过,事先说好,我可不吃鸡肉。”
江宁笑道“清波,我问你生活常识,给你两次机会,你若能准确回答,我就带你出去玩,愿赌服输?”
男孩扬眉兴奋道“好,好好,赌就赌,你输了可不许反悔,不然,我们没法相处,你也尽早背着书包走人。”
江宁故意认真想了想,问道“嘉州螃蟹共几条腿?”
柳清波掰着手指数一阵,在六条和八条之间犹豫不决,最后下定决心,大声道“八条!”
江宁摇摇头。
柳清波赶紧说“六条,总对了吧?”
江宁回答干脆“错,十条腿。”
柳清波翻起白眼,拧过身子,一脸不信道“你我都没证据,除非现在去陵江边捉一只螃蟹,否则,要么八条腿,要么六条腿,我回答正确,不容反驳。”
江宁呵呵笑道“小时候背过荀子的《劝学》吧?‘蟹六跪而二螯’,也唱过螃蟹儿歌,‘螃蟹一呀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的个’。所以,在大部分人印象中,螃蟹是六只脚外加两只螯,八条腿。其实,螃蟹是十足目中的一个类,正常蟹有一对像钳子般的足用来掘洞、防御和进攻,叫作螯足,而其余四对足都用来步行或划水,叫作步足。所以,准确答案是十条腿。”
柳清波似乎被镇住了,仰起脑袋定睛瞧着江宁,满脸意外,犹犹豫豫问道“真的?”
“老师怎会骗学生?”江宁神色肃穆地点点头,温声道“清波,我认为,玩耍也是学习的一种,所以不反对,甚至还支持。只是,寓玩于学,不然就白玩了。比如,你刚才说玩沙,不能只玩不动脑子,你得知道河沙是怎么形成的,河沙用途是什么?又比如,你说逮螃蟹,螃蟹是什么生物,我国有多少种类,嘉州螃蟹与阳澄湖大闸蟹区别在哪里?”
江宁眯眼作笑,呶嘴示意,询问是不是这样的。
小男孩瞧着大男孩,眼神中竟然浮起几分佩服,叹息道“照你这么说,感觉过去还真白玩了。”
江宁翘起嘴角,使劲点头,犹如鸡啄米,顺势诱导“清波同学,我们俩约定一条,今后学啥,只要你听话,我带你去看啥。但是,你不许跟爸妈和舅妈提及半句,否则约定失效,可好?”
柳清波点头答应“约定就约定,我不怕。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跟我说话莫这么文绉绉的,啥‘可好’,直接问要不要得、可不可以,不行么?”
大男孩手指小家伙,哈哈作笑。
小男孩眼神幽怨,继而咧嘴开笑。
见学生基本入道,江宁趁热打铁,言归正传“我说话算话,今天不学功课。清波同学,请拿出画纸。现在,咱们画画。”
“呀!真棒!”柳清波情绪被完全激出来,随即蹦上沙,挥舞双手,转一圈,随即坐下,掏出画纸,握笔在手,望向家教老师,问道“画啥?”
江宁双臂抱胸,轻声道“画你最拿手的,不管人物画、山水画、动物画,还是简笔画、工笔画、版画,再或者国画、素描都行,当然,你若会动漫画的话,那就更好啦。”
孩子抑制不住兴奋问道“毛线,你说那些啥画,我听不懂,嘿嘿,你会动漫画?”
江宁笑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