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有空我請你吃個飯?」蘇風眠見他這副姿態,想到了一些領導,只好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他知道當醫生的肯定很忙,這個時間未必會有。
更重要的原因是,對方是季知非,自己是蘇風眠。
蘇風眠心知肚明季知非這個人絕對不會有這個閒情雅致和他吃一頓飯,哪怕是三分鐘的泡麵,他們也會尷尬地靜默,等泡麵煮開,默默吃完走人。
但蘇風眠並不是僅僅為了感謝季知非救了蘇落崎一命而要請他吃飯,而是因為他倆實在是太久沒見了,太久的話,很多情緒會淡去,或許是會尷尬,但不會難堪,何況他也的確有想念過季知非。
有多久,大概有二十年左右吧,蘇風眠晃神一會,悄悄在心裡數了數,其實只有十四年。
蘇風眠也是要四十的人了。
歲月不饒人,偏偏忘了蘇風眠。
他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比季知非要矮半個腦袋,面容姣好,皮膚保養的不錯,和小鮮肉當然比不了,但也絲毫沒有高中老師的疲態和教條。
他是一個高中老師。
蘇風眠搬來這個城市三年多,沒想到能在這遇到季知非,還是在這種緊急情況下。
如果沒出車禍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個人。蘇風眠看著季知非,心裡倒泛起些苦澀。
他倆是大學同學,大學一起學的臨床,但蘇風眠不是醫生,因為他畢業後不久就因為一場變故而轉行了。
這場變故蘇風眠不願意和任何人提起,這讓他對做手術有了生理上的恐懼,再也沒有辦法拿起手術刀。
不過他現在是一個高中生物老師,說起來也算是醫生這個行業的遠親了。
「有空再說。」季知非走到蘇風眠身邊,斜眼瞟了他一下,目光不知不覺地鎖在了他脖頸上的一小塊紫紅。
不是血,不是肉,更不可能是車禍造成的。
是……季知非快分析了一下,在這個位置,再加上這種顏色——將要褪去的紫紅。
這是機械性紫斑,通俗點來說,是吻痕。
季知非不露痕跡地皺了皺眉,心裡不是滋味。
蘇風眠沒有察覺到季知非的心理波動:「那你什麼時候有空,我隨時都可以?」
隨時都可以,這應該是季知非想說的話,可惜被搶先了,他也不願意重複,重複就好像兩個老親家互相推讓買單一樣,沒什麼意義,可若真的具體到時間,他大概一時半會也給不出。
他有些後悔今天沒有認真看月值班表。
季知非沉吟片刻:「有空我會找你,我現在要查房,下班聊吧。」
「哦好,那,有空再見。你忙。」蘇風眠淺淺地笑了笑,權當他在推脫。
他現在可不敢對季知非抱有任何期待,十四年前的陰影還留在他心底。
「嗯。」季知非目光在蘇風眠笑起來的臉上游離一會兒,又重盯著他脖子上的吻痕,明明不想看,但眼睛不受控制。
也真是夠囂張,他簡單地評價了他心裡的蘇風眠的老婆。
片刻後,蘇風眠說走就走了,朝蘇落崎的病房去。
季知非轉過身,剛抬起腳,才發現忘記要電話號碼了。不過沒關係,他很快反應過來,那幾個跟蹤這個手術的護士應該有他的聯繫方式。
於是季知非查完房後,去找護士要了蘇風眠的電話,將那一串數字記在了通訊錄里。
輸入聯繫人姓名的時候,他猶豫少時,最後只寫了蘇風眠的名字。
只不過在名字前加了一個大寫的a。
季知非有給所有聯繫人編號的習慣,重要的人排在前面,不重要的人,哪怕按照姓名字母順序應該是排第一個的,比如姓安的人,他都會強行在這人名字前加上Z。
反正他仗著醫生很忙這四個字,能假裝沒空和一些人聯繫。
他又看了聯繫人列表一眼,覺得不太妥當。
因為蘇風眠這個悅耳的名字在他其他a系聯繫人中實在是過於耀眼。其他a系聯繫人一個叫季國城,一個叫楊梅珍,他的父母。
季知非最終把a改成了B。
他沒有B系聯繫人,除了a就是d了。
這樣蘇風眠就是獨享一行了。
季知非做完這件事後,長舒了一口氣。
他又想起蘇風眠脖子上的小草莓,覺得自己有點道德敗壞。
但他轉念一想,他其實不需要擔心道德問題。
道德這玩意兒對季知非來說,就是一面「妙手回春」錦旗的事兒,來得簡單,再說了,這也算不上道德問題,他沒做破壞別人家庭的事,權當「追星」了,得不到也總能喜歡喜歡。
這種想法在他腦子裡晃了一下,讓他自己也驚訝。驚訝的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時間問題。
隔了十幾年,卻好像很多事情還發生在昨天。
下班後,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季知非一如既往在醫院待了十二個小時,而下班對他這樣的外科醫生而言,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待命。
如果有緊急情況。一個電話打過來他就要滾回醫院——但除了這種時刻,其他時候季知非從來不後悔學醫。
因為學醫他才認識了蘇風眠,雖然現在看起來,他認識蘇風眠這件事,是錯誤的,這讓他十四年之間和任何人談戀愛都提不起勁,很荒唐,或許有從年少的悸動到年老的無動於衷的原因在,也可能更多的原因在於他確實很忙,但蘇風眠這個名字困擾了他這麼多年,倒也是實實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