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整整一天半的熱鬧喧譁之後,這種寂靜感簡直叫人陌生。
柳拂嬿在桌上趴了一會兒,側臉枕在胳膊上。少頃,還是不由自主地,點開了一條備忘錄。
是記錄著柳韶微信號的那條備忘錄。
她看著截圖上那個熟悉的頭像,眸色是一種疲憊的沉黯。
手腕上,帶慣了的亞歷山大石手鍊也忽然變得極有存在感,冰涼堅硬,硌得皮膚微微發痛。
今天是她的婚禮。
可是柳韶不知道。
在很小很小的年紀,她還是個看到漂亮婚紗會兩眼放光的小孩子時,她曾牽著柳韶的手,指著櫥窗里的模特說:「媽媽,這種白色的大裙子真好看。等我長大了,我給我們一人買一條。」
柳韶當時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她好像是陷入了片刻的怔忡,又好像露出了一絲苦笑,或者什麼特別的情緒都沒有。
只記得她說:「小嬿,這種裙子叫婚紗,結婚的時候才可以穿。」
「什麼是結婚?」
「如果有一個,原本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完全陌生的男人,決定要愛你,而你也愛他。你們就可以結婚,成為沒有血緣關係的家人。」
「媽媽,你為什麼不結婚?」
「……」
「因為我有小嬿,就已經足夠了。」
回憶戛然而止。
臉上有些癢,柳拂嬿抬起手,將溼潤感抹去。
就在此時,門口忽然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她動作一頓,不得不仔細地擦淨臉上的濕痕,這才轉回身,用與平常沒什麼區別的語氣道:「走吧。」
薄韞白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圈上,視線凝滯一瞬,沒說話。
他也換回了平常的衣服,灰衣黑褲,不比白日清朗溫潤,多了幾分穩重與深沉。
「想她的話,就打個電話吧。」
柳拂嬿微詫地睜大了眼,極快地瞥了一下桌上的手機,發現早已熄了屏。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上次見到你哭,也是一樣的原因。
薄韞白垂下眼眸,嗓音清沉,似帶著淡淡的嘆息。
「其實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執意不請她來參加婚禮?」
「早上也是,如果當時立刻派飛機去接她,還來得及。」
柳拂嬿搖了搖頭。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唇上有不明顯的齒印。
「賭癮真的很難戒。我拿斷絕關係威脅,她才有了要改好的跡象。」
「所以,我絕對不能讓她知道,她有了你這樣的靠山。」
稍頓,薄韞白漫聲開口。
「我說過,我可以承擔她的所有債務。」
「這對我而言,不是什麼大事。」
柳拂嬿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很淡地笑了一下。
她晚上喝了一點酒,度數不算高。
但她好像一直有個毛病,不開心的時候,喝酒容易上頭。
「你上次也說過這種話。」
她說著,還對比了一下兩次的差異。
「上次冷冰冰的。」
「……」
薄韞白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覺得那就是正常的談判狀態,便隨口反問了句:「有嗎?」
「怎麼沒有?」
沒想到,柳拂嬿當即直起了身體,嗓音也壓低幾分,像夜裡的寒鐵,模仿他當時的語氣。
「我是個投資者,不吝……」
才複述了個開頭,她忽然卡了殼。
於是,就像個背書的中學生那樣重複了好幾次「不吝」,很快想起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