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低声道:“闭嘴!”
这边虚情假意还没动刀,那边聂昂信以为真大声痛哭起来:“住手!住手啊!!!”
哭着一把攥住方逊肩膀吼道:“你是死人啊,快救他啊!要是他有个好歹,我先结果了你!”
“两位将军,咱们龙骧将军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做做样子罢了,不必这般委屈。”赵雅看看即将要爬到中天的太阳,笑道:“这样,日上中天的时候,给孤一个可靠的答复吧。”
那贼太阳以前像蜗牛爬墙,今天却鬼跳鬼跳的,几下就跳到了天心。聂昂仰头看看日头,复又仓皇的看向何子鱼,抹了把泪。
他跟方逊话不投机,说不到一块,这事就没商量起来,所以小家主打算动粗——要是方子谦敢把何子鱼当弃子,他就一刀去,给这厮脖子上戳个大洞!
方逊深吸口气,叫道:“箭阵——”
聂昂眸子一裂:“你敢!!”
城上万箭齐备,只要方逊一个口令就会把前面的所有人扎成筛子。
赵雅大笑起来:“大将军,怎么能为一块冷冰冰的土地和那些个不相干的人,就要弃他于不顾呢?江山易主就如反掌,人死何辜,永世不能再聚啊。”
“可想好了?”
方逊拉开长弓,箭尖正对着何子鱼心口。
那人伤痕累累地朝他笑了笑,释然地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就戮的磕碜样。
“囡啊——”
聂昂撕心裂肺的朝何子鱼叫了一声,惊急间抽出长剑,搭在方逊脖子上。
方逊的部下立马将弓对准聂昂,聂家亲卫不遑多让,锋芒直指方逊,燕山驻军就这样内讧起来。鸦雀无声,却又热闹得紧。
赵雅看得拍手大笑,于是这燕山关就只有他的掌声、笑声、以及几只乌鸦从上空飞过时一头雾水的呱呱声。
“这真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妙事。”
方逊拉紧长弓,聂昂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聒噪着,他望着那一脸安静的少年,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聂昂:“你是要救他,陷他于水火,还是送他一程,替他雪恨?”
聂昂咆哮道:“我管那是水火还是刀山,老子替他踩平!”
何子鱼等到困乏起来,差点在司马峥怀里睡过去,他连忙睁开眼,那城上的人一脸便秘之色的瞅着他,他清了清嗓,不得不为对方加油打气,叫道:“方逊,别磨蹭了,动手——”
司马峥气得在这人腰上狠狠一掐,他跟方逊都暗暗感慨起来:这人的声音全然没了往日的懒散气,分明在他身边时一整天都像没吃饭似的有气无力,这下真没得饭吃,倒是硬朗了。
这憔悴的脸上绽开一抹干净绝美的笑,宛若雪崩时山间刚盛开的一朵白色小花,迎霜傲雪的舒展开花苞,怒放着。
紧绷的弦迟迟不,何子鱼看得心急起来:“放箭啊!”
最好把司马峥一起射死,就算是替他殉葬了——那人从来没让他如意过,事到如今,还是要跟他唱反调。方逊将弓箭放下了。
赵雅赞叹道:“方大将军名不虚传,果然是位怜香惜玉的温雅君子。”
混账方逊叫部下撤了箭,一脸烦躁的望着他。何子鱼苦不堪言的骂了起来。
方逊没好气的让他闭嘴,随即朝赵雅道:“我军退出梁州,你将何子鱼安然无恙的送到鸠关。”
赵雅欣然应道:“善。”
“方子谦,你他娘真对得起你这个姓跟你姐姐!我肩膀是有多厚啊,抗得起一整个梁州么?你他娘不仅是个畜生,还是个祸害!”
方逊瞪他一眼,恶声恶气道:“你倒是叫人安生点吧,敢寻死觅活我非把何家抄了……回来看我不打死你!”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吴国人多情又好色的传统半点没落地长进方家这色令智昏的现任家主骨子里,他跟聂驰学了多年武艺,光修炼功夫去了,没来得及洗筋伐髓,就任由那些多情的东西疯长,最后的苦何子鱼通通替他消受了。
这儿女情长的情种把那气急败坏的“货物”骂完之后,伙同着一个目光短浅的聂昂,跟喜笑颜开的赵雅交涉起来。
两方约定好时间,就把梁州的去路给定下了,何子鱼眼前一黑。
他无力的望着那城上的两个混账,那两个混账也无力的望着他,两边像给互相拜坟,赵雅混不吝的在旁边做说客,一会儿朝他说“你能回家了,要开心起来啊”,一会儿朝那两人说“江山在美人面前算什么啊,这是千古流芳的事,两位将军看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