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夫君在,别怕……”梦里赫连祁嗓音沙哑地应着她,生着厚茧又宽大的手抚着她的鬓,修长的手指擦去她额头布满的冷汗,动作充满了无限的心疼和怜惜。
容嫣整个人忽然放松下来,歪了歪头,把脸更紧密地贴在赫连祁的掌心里,并极为依恋地蹭了蹭,嘴角都扬起了一抹笑。
“乖,睡吧,夫君守着你。”赫连祁手上的动作更加温柔了,安然陷入沉睡的容嫣却不知道,此刻赫连祁就坐在她的床畔,那诱哄有多温柔,处在阴影中的脸色就有多冷戾。
两者反差下,背后的迎雪忍不住打颤,抖着声音道:“摄……摄政王,这么晚了,你回府歇息吧,太后娘娘有奴婢服侍就好了。”
“出去!”赫连祁没回头,一手细细地摩挲着容嫣的脸,另一手伸过去把容嫣的手握在掌心里,与之相反的是那眉眼间的凌厉。
“是。”迎雪不是不敢冒死跟赫连祁杠,而是容嫣不让她那样做,所以她低头行了一礼后退出去,却在门口时被赫连祁叫住。
“她经常这般梦魇吗?”
迎雪顿了顿,如实回答,“太后娘娘从入宫后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梦魇的情况持续了六年。”
赫连祁是俯身的姿势,离容嫣很近,目光始终落在容嫣苍白的脸上,一直没停下给她擦冷汗,“让御医看过了吗?”
迎雪:“看过了,但是御医说太后娘娘这是心病,靠药物是治不好的,太后娘娘因为睡眠不好精神不振时,不得不服用安眠的汤药,这样的确能睡一个好觉,但御医说依赖药物,怕是会伤及根本。”
赫连祁在迎雪的这番话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换了一身简单的白衣,褪去了平日凌厉强大的气场,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深夜灯火下守护在床畔的男人难得一见的温润,目光里隐隐跃动的是如过去的疼惜和滚烫。
迎雪一时间有些恍惚,想起了容嫣和赫连祁成婚前,这一刻白衣胜雪的赫连祁,让迎雪都有种他深爱着容嫣的错觉。
对,是错觉,因为下一秒赫连祁面上的所有柔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嘲讽,“你们的太后娘娘做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当然会夜夜噩梦,被那四百多冤魂缠身。”
“原来你也会害怕。”赫连祁抚着容嫣的脸,柔声细语中,那深眸里却是一片病态的赤红,“你怎么会害怕呢?你不该害怕的……”
*
容嫣在生活起居上一直都很自律,但第二天破天荒没能按时起床。
她这一觉睡得太长了,整个人还是懒懒的,依然想睡,但醒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容嫣依然能感觉到梦中的自己被什么压制束缚着,胸口闷,梳妆的时候看到镜中女子的一张脸,久久没动。
迎雪现容嫣的异常后,想到什么,顿时面色一变,抬高声音喊:“太后娘娘?容嫣!”
容嫣回过神,回头对迎雪露出如往常一样淡淡的笑,“哀家没事。”
迎雪松了一口气,通红的眼眶里已经涌出了泪,用力点了点头,“小姐没事就好!”
容嫣只是精神状态差了一些,神色恹恹地坐到膳厅,嗓音嘶哑地问了李育泉一句,“哀家给沈丞相的开府宴备的厚礼送过去没有?”
“已经送过去了太后娘娘。”李育泉刚出去了一趟,低声对容嫣道。
“沈丞相的开府宴就在午时,因为摄政王和皇上都去参加了,文武百官们自然也全都去了,然而这么大的阵仗下,沈丞相却迟迟不开宴。”
满朝文武都知道幼帝和太后娘娘对沈瑾书的宠爱,所以他们自然明白沈瑾书怠慢他们,是因为在等着太后娘娘前来。
但幼帝来后,便对行了礼起身,往他后面看的沈瑾书道:“原本母后是打算和朕一起前来的,但昨夜受了风寒,身子不适,所以只能让朕代替她来祝贺沈丞相开府新禧。”
哦豁,文武百官都朝面色陡然苍白的沈瑾书看去,他们都听到了风声:沈瑾书和柔嘉郡主来往密切,似要倒戈到摄政王这一派,所以惹怒了太后娘娘。
苏太师几个保皇派更是在心里幸灾乐祸,他们都是老臣了,快要退下去了,沈瑾书不仅年轻且是王佐之才,自然更受幼帝和太后娘娘偏爱。
他们嫉妒啊。
但是现在,不知道沈瑾书是被柔嘉郡主下了迷魂药,还是沈瑾书不分敌我,他竟然在保皇派和摄政王一派中摇摆不定。
这可是上位者最忌讳的,这下遭了太后娘娘的不喜,终于玩脱了吧?
明明开新府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沈瑾书却满身落寞,耳边听着苏太师几个重臣的嘲讽,如同被当众甩了无数巴掌。
他紧攥着拳头,保持着在门口迎接幼帝的姿势没动,过了一会儿抬眼看赫连逸时,眸光在颤,“皇上,臣可以现在就打开太后娘娘的贺礼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