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看到寝殿内还亮着灯火,四岁多的孩子坐在桌案前,手里卷着一本书卷,独自一人正读着。
以前赫连逸虽然也用功,但还没到这种地步,自从赫连墨驾崩后,容嫣几次见赫连逸都觉得这孩子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蹙眉坐到赫连逸身侧,摸了摸赫连逸的头,温柔询问,“逸儿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睡不着吗?”
毕竟是不到五岁的孩子,明天面对着那么多文武大臣,尤其赫连祁那一派肯定会搞事情,容嫣不求赫连逸多沉稳,但愿到时候不要被吓瘫了,大病一场。
这个时代因为惊吓而病重身亡的孩子不在少数,因此容嫣才担心的彻夜难眠。
谁知赫连逸对容嫣一笑,白软的一张脸却严肃沉稳,反过来安抚容嫣,“儿臣并没有感觉到压力,只是想珍惜光阴多读一些书,这就准备就寝了。”
容嫣看他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便稍微放了心,抽走他手里的书叮嘱道:“离上朝还有一段时间,你去睡吧,母后在这里陪着你。”
赫连逸便去睡了。
容嫣坐在床畔守了许久,抚了抚赫连逸的脸,又给他盖上薄被褥,这才转身拿起他刚刚看得书。
竟然是《太玄》,这书完全不是赫连逸这个年龄看的。
作为皇子虽然开智早,且赫连逸从一开始就被赞誉为神童,但《太玄》上的字他根本认不全,更别提读懂了。
容嫣觉得赫连逸只是看着玩,没放在心上,时间差不多时,让捧着龙袍的万进进来。
赫连逸不用人喊,这么小却丝毫不贪睡,自己就醒来了,看上去很有精神地洗漱穿衣。
玄红相间的龙袍是赶制出来的,不过也很合身。
容嫣蹲下来,从万进手里接过冠冕,郑重地给赫连逸带上,“逸儿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赫连逸在龙袍的衬托下,小小年纪便有了几分帝王的威仪,“不用,儿臣应当严于律己,做臣子的表率。”
上朝可是个体力活,要站几个时辰不说,上奏时还得跪着。
期间哪怕三急也不等离开,因此大臣们上朝前都不吃不喝。
容嫣牵着赫连逸的手迈过门槛,出了长乐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天空难得放晴,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金色的琉璃瓦被照得金灿灿的,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祥和朝气中,将数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让人感受到了朝阳带来的蓬勃力量。
“逸儿是皇帝,要记得只有臣子有伴君如伴虎的惶恐,逸儿不能忌惮任何臣子,而是要反过来让他们敬你怕你……”容嫣穿着一身太后的服饰,华贵庄严,牵着一身龙袍的赫连逸。
他们途经一座又一座宫殿,转过一道道长长的宫道,容嫣一直把赫连逸送到太极殿宫门前。
“逸儿,母后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以后的这帝王之路,要你自己来走。”容嫣站在那里目送着赫连逸肩背笔挺、步履从容地走进去,在越升越高的朝阳下,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震撼感。
迎雪也被感染了,热泪盈眶,淡笑着道:“我们的幼帝表现得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但即便这样,回到长乐宫的几个时辰里,容嫣还是忧虑不已,以至于早膳都没吃下去。
直到下了朝,李育泉以最快的度把消息带了回来。
“起初摄政王那一派的文臣武将都不跪,是房丞相和苏太师带着保皇派跪了下去,并狠狠斥责了摄政王一派。”
“最让人惊讶的是我们的幼帝,对那些告假没来上朝的臣子,直接罚俸三个月,故意迟到的都打了二十大板,并下旨明天再不来的,直接革职处置。”
迎雪提着的一颗心落了下去,吩咐人上早膳,去迎接下朝的赫连逸,“幸亏太后娘娘在此之前拿捏住了苏太师几人,幼帝自知有他们撑腰,不仅不怕,还立了皇威。”
容嫣也笑起来,携满宫等在门前。
在赫连逸走来时,宫人们全都跪下去,容嫣则弯身抱起了赫连逸。
她从小就学骑射,身子虽然弱了些,但抱四岁多孩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母后,儿臣自己走,儿臣都是皇帝了。”赫连逸话虽这么说,却抬起双臂圈住容嫣的脖子,端重的面容上有些难为情,不知为何眼眶红了,遮掩着把脸深深埋在容嫣的肩上。
母后身上的熏香味道好闻,又让人安心,他以为,他再也闻不到了。
“嗯,逸儿现在是九五之尊了,但也是母后最爱的孩子。”容嫣并没有因为赫连逸当了皇帝,而跟赫连逸保持着君臣之礼。
死过一次后,再次重逢,她比以前更宠赫连逸。
“好。”赫连逸这一声失了稳重,仿佛不再克制,回答的清脆,并用自己的脸亲昵依赖地蹭了蹭容嫣的脖子,引得容嫣怜爱一笑。
膳厅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容嫣把赫连逸抱到凳子上,亲手给赫连逸夹菜,“在母后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喜欢吃什么,便多吃些什么。”
赫连逸这会儿恢复了孩子该有的模样,开心地挑着自己喜欢的,并夹给容嫣喜欢的,像汇报功课,对容嫣说起刚刚上朝生的种种,“户部官员上奏由于连续大雨,北方地区种的小麦在成熟之际无法收割……”
赫连祁一派故意在幼帝第一天上朝,就上奏这么重大的事,只等着看不通民生的幼帝的笑话,羞辱幼帝,让幼帝最终还得靠他们这些辅政大臣,以此来拿捏控制幼帝。
容嫣不慌不忙地问:“逸儿是如何定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