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後山。"春歸的回答與昨天如出一轍。
陳夢用手肘頂了頂鹿可燃,繼續道:"之後呢?你對它幹了什麼?"
春歸眨了眨眼,歪頭理解著這段話,過了好一會才搖頭道:"不記得了。"
"你房間裡的刀是哪裡來的?"鹿可燃沒忍住問,這裡沒有廚房,廚師長們都在另一個別墅里,每天做好飯了會有專人送過來。
這次春歸回答很快:"貓貓給我的。"
鹿可燃自然不信:"貓怎麼可能……!"
陳夢及時打斷他,柔聲問道:"貓貓為什麼給你刀呀?"
春歸低下頭,右手用力摳著大拇指,儘管鹿可燃阻止的及時,但還是很快摳出一道血痕。
鹿可燃嘖地一聲,扭過頭看了陳夢一眼:"我先去隔壁拿創口貼,等一會。"
陳夢看著他,點點頭。待對方走後,她再次詢問道:"為什麼呀?"
"因為……"春歸頓了頓,突然意有所感地抬頭看向房間角落,陳夢立馬隨著他的視線看去,但那裡空無一物,連只蚊蟲都沒有,可春歸卻像得到引導似的,摸了摸陳夢的手背,緩慢說道:
"因為貓貓說,只有我能解決它的痛苦,只有我能帶它去往天堂。"
鹿可燃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離開一會的功夫,陳夢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對這件事情閉口不提,甚至每天清晨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候春家父母,希望他們儘快把春歸的心理診療提上日程,但春家父母比他們預想的更早就讓春歸接觸私人醫生了,只是情況一直都不理想,最後他們只能把希望寄予等春歸長大一些就好了。
被瞞在鼓裡的鹿可燃決定獨自行動,他趁著陳夢睡著的時候偷偷跟著春歸來到後山,防護欄後面是段高公路,人煙稀少,偶爾有動物經過,車子在高行駛的過程中很難停下來,撞死一兩隻動物不足為奇。
鹿可燃看著春歸熟練地從一個小洞裡爬出去,然後提著一隻滿身是血的動物爬回來,這次是只出生不過幾個月的小鹿,它整個身子似被泡進血海里,四肢不斷地痙攣著,大概五臟六腑都被汽車撞碎了,命不久矣,而春歸就像溫柔的死神,他一隻手握著刀,毫不嫌棄地將小鹿抱進懷裡,來到人工湖邊替它洗淨身子,嘴裡咕噥著什麼。
鹿可燃在一塊大石頭後面躲著,距離不近,他聽不清晰,只能借著較為明亮的月光去看春歸的嘴型。
"睡吧,安詳吧,去天堂吧。"春歸說。
刀起、刀落。小鹿的喉管被快利落地割斷,它很快不再掙扎,眼睛慢慢蒙上一層灰霧。
鹿可燃被嚇得倒吸一口氣,他捂住嘴巴,一股反胃湧上喉頭,他摔倒在地,吐到連膽汁都不剩,下一秒,更長的一道影子將他籠罩在身下,回過頭時,春歸正站在他身後。
鹿可燃擦去嘴角的涎水,紅眼問道:"……為什麼?"
春歸大概還處於半夢遊狀態中,今晚發生的一切,等第二天太陽再度升起時,他又什麼都記不住了。
"它們不想再苦苦掙扎了,所以請求我當它們的救世主。"
他不想再苦苦掙扎了,所以他決定,做自己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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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陳夢大聲阻止道:"鹿可燃,你要去哪!清醒點,你不是他的救世主,不值得為他做任何丟掉性命的事情!"
鹿可燃放下手,最後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回答她任何話。
可陳夢讀懂了那個眼神,他說:"下次再見。"
第39章
環路高上,一輛改裝過的g63在公路上急而馳,男人單只手掌控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急促地在副駕駛上摸索著什麼,他的心悸動極快,只能口鼻共用著呼吸,聲線帶著冷顫似的,似乎對這個寒冷的夜晚感到束手無策。
他哆嗦著抖出一支煙含進嘴裡,荷花的清香爭先恐後地纏上他的嗅覺,即便沒有點燃,光是聞聞味道他的心就驀地安靜下來。
喬野留在北府善後,沈雪遲輕瞥了一眼屏幕上停留良久的紅點,眸色幽深,過了好一會他才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收回視線。
這是最後一次了,絕對不能失敗。
春歸將一切事情都想得過於簡單,愛憎分明,喜歡的捧在手裡怕化了,討厭的寧願兩敗俱傷也要拼個你死我活。
他以為發現了手機里藏著的定位就是真相了嗎?
殊不知他發現定位的那一欄也被設計在整道程序之中。
刺耳的電話鈴聲在車廂內突兀響起,劃破寂靜空氣的不適感讓沈雪遲微微蹙眉,撥打過來的電話是一串加密號碼,但這人的身份,沈雪遲心知肚明,並且等待許久。
「你對敵人可以心狠手辣,但你讓我怎麼相信將來有一天你對我兒子失去興了,不會把這樣的招式用到春家身上來?」春季平的聲音在沉靜五六秒後緩緩傳來。
油門在不知不覺中踩到了底,越野車發出野獸般的嘶吼,雨水在此刻化為尖銳的利器,如刀柄擦過車窗。
沈雪遲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而是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與春歸真真正正的第一次相遇。
春歸是明媚的太陽,他卻是傾灑在垃圾桶里的月光。
春季平下意識將他的默認理解為回答,冷下聲道:「如果這就是你的答案,那我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