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就說我都沒招惹她,她幹嘛一直針對我,原來我以前竟然做過這麼窮兇惡極的事……嘖,你突然停下來幹嘛?」
鹿可燃從真相破解的那一刻,嘴巴便沒有停下來念叨過,春歸嫌煩,索性拿出耳機,將音量開到最大聲。
現在兩個學校剛下晚自習不久,后街的小商小販還在盡情吆喝,每個攤位前至少都有三四個人排隊,除了接送孩子的家長,其餘的不用猜想必定是二中的學生。
春歸聞到一股甜香味,在一眾爆炒的油煙、燒烤的碳香里它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卻被輕易地覆蓋過去,但春歸駐足在空無一人的小攤面前,說:「老闆,拿一個烤紅薯,要最大的。」
然後他扭過頭問鹿可燃:「你吃不吃?」
鹿可燃終於止住了話,他勾過春歸的脖子,嬉鬧著揉了揉少年的腦袋,欣慰道:「看來爸爸沒白疼你,吃!」
「同學,一共十九塊。」賣烤紅薯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但身體依舊健朗,有時候春歸能在跳廣場舞的地方看見他,見到誰都能打聲招呼,老人的交際圈可比年輕人廣泛。
上一世,在沈雪遲失憶的幾天前,他曾請求春歸帶他回一趟老家。
老家在沈雪遲的奶奶去世後便成了一個禁忌之地,無論外面的生活多麼艱辛,他都沒想過回去,或許是能為他遮風擋雨的人都不見了,家就成為了一個痛苦的空殼。
沈雪遲在每踏一步都能激起滾滾灰塵的房子裡找到了一個鏽到看不出原樣的水晶髮夾,他小心翼翼地放進絲絨布袋裡,自言自語地說:「我們家的女人都很愛美。」
「可惜……奶奶最後也是孤單且醜陋地離開。」
春歸在路燈下靜靜地站著,昏黃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的長相給人一種乖張之感,不說話時卻又透露著生人勿近的疏離,他淡淡笑道:「話說您認不認識劉玉珍奶奶?她孫子是我們學校的第一名呢。」
老人驚喜地抬起頭,火鉗險些夾不穩紅薯,他說:「你說阿珍啊?哎呀,感覺有一年多都沒看見她了,她最近還好嗎?」
一聲長長的嘆息從春歸喉嚨里溢出,他說:「奶奶她……」
……
老人抹了把眼淚,向春歸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小同學,紅薯錢不用付了,就當爺爺請你們吃了,改天我把曾經的朋友都叫上,一起去醫院看望阿珍……哎,這好好的人怎麼能……」
春歸接過塑膠袋子,禮貌地掛著笑意,「錢我們還是要付的,這年頭大家都不容易。」
說罷,他朝鹿可燃揚了揚下巴道:「付錢。」
鹿可燃:「……」
他暗罵了聲,就知道春歸不會這麼好心,但還是老老實實掃碼付款。
在走出后街的路上,鹿可燃沉默地挖著紅薯芯,春歸把最大最甜的那個放在自己的懷裡保暖,鹿可燃用腳猜都知道這是留給誰的。
或許是陳夢的話點醒了他,又或者他足夠了解春歸的本質。遊戲也好、人也罷,春歸從始至終都不是一個會把注意力長時間交付在某個事物身上的人。
一開始他以為春歸只是單純逗沈雪遲玩玩,時間久了春歸覺得無,自然會一腳踹開。
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太奇怪了,倒像是春歸單方面黏著沈雪遲。
「春歸。」鹿可燃叫停他。
少年擔心紅薯過會涼了,用鼻音催促他:「嗯?走快點。」
「你跟沈雪遲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覺得什麼事一旦和他扯上關係,你整個人就會變得很奇怪嗎?而且伯母都跟我說了,你匿名捐助沈雪遲她奶奶的事……她問我沈雪遲是你什麼人。」
「……」春歸轉過身,視線在他身上掃尋了一會,鹿可燃這麼早就察覺到不對,他還挺意外的,不過他的回答就和上一世一樣,他坦然道:「我喜歡他,成年後我就追他。」
「哦……嗯?!!你說什麼?!」
鹿可燃根本沒抱期待春歸會認真回復他,畢竟這人做事永遠都是一副吊兒郎當隨心所欲的性格,可現在春歸懷裡藏著紅薯,語氣淡淡的,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他說:「沒聽清的話我就再說一遍,我喜歡他,成年後我就追他,我們會在一起很久……」
鹿可燃瞪大眼睛,吃完的紅薯皮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他結巴道:「你,你……」
春歸打斷他,說:「對,我是認真的。」
鹿可燃聲音乾澀道:「那沈雪遲……」
「我不需要他立即表態,他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迎接高考,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春歸無所謂道:「對了,他還不知道我的心意,你也不要想著告訴他,他以後會慢慢知道的。」
「……」鹿可燃構建了十七年的三觀,在經歷陳夢的重大打擊後,又即將面臨第二次崩塌,他一言難盡地看著春歸,還是咽回了自己想說的話,只道:「如果他不知道,或者裝作不知道,一昧地索取好處呢?」
春歸哼笑了聲,胸腔微震,他想,大概自己真的病入膏肓無藥可醫,僅僅是想一想,他都覺得幸福溢滿胸膛。
蹲在愛意旁邊烤火的人,會不知道愛是什麼東西嗎?
他道:「我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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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真正來到宿舍樓下,春歸才有心思想,一個紅薯會不會太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