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當然不認得周仲安,可是她讀懂了先前李佑白的表情。
剛才,她的餘光瞥見,他一直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她的神色,分明就是一副躍躍欲試的試探模樣。
再一聯想,這高台下滿園官員,考效的官員亦有進京者。
她猜,興許周仲安真來了。
李佑白心眼多得嚇人,時時刻刻提防都不為過。
天曉得,他又在打什麼缺德主意。
此刻,聽他如此雲淡風輕地承認了,周妙心中鬱郁,臉上卻憋出個笑來,半真半假道:「倒不是很想見。」
李佑白笑問:「考效過後,難道你不想他留在京中任職,亦是升遷?」
周妙頭搖得像撥浪鼓:「不必了,陛下千萬不必特意加恩,按照考效,該升該貶,不任京官為好,想來,他在袞州數年,還是回去得好。」
李佑白黑漆漆的眼珠閃了閃,唇邊笑意愈深,只答:「好啊。」
周妙沒料到他今日脾氣這般好,輕易地就被她三言兩語「打發」了,轉念又覺不對,卻見李佑白真地轉過身,抬步欲往石階走去。
她忙快步跟上,殷勤道:「上元日的賀禮,我還沒來得及贈你呢。」
李佑白腳步一頓,轉回頭來:「哦?」
周妙自腰包里摸出了提前做好的上元日賀禮。
今年她沒做燈,要是再做燈,讓李佑白聯想到不好的過往,一個不慎,弄巧成拙。
她於是另闢蹊徑,折了一隻手掌大小的紙蛙,蛙腹膨膨,紙身染了碧色,她還在蛙頭上,描了一個笑臉。
她雙手捧住紙蛙,笑盈盈道:「此蛙喚作『冷笑蛙』。」
李佑白垂去看,臉上剛剛浮現了一點笑意,卻又收斂了。
「哦?」
周妙笑容不變,左右而望,夕陽尚未落盡,此處並非全然漆黑,紙蛙的妙處還看不真切。
她便將小紙蛙用兩隻手合扣住,眼睛透過指縫朝內望。
她先望了一眼,確保萬無一失後,才獻寶似地遞到了李佑白眼前,道:「你往裡看。」
李佑白冷笑了一聲,卻真地微低了頭望向她合攏的手心。
他的睫毛擦過她的指腹,痒痒的,周妙強忍住癢意,紋絲不動地立在他身前,口中不由問道:「看見了麼?」
她的氣息近在咫尺,李佑白定了定神,方見周妙昏暗手心中的紙蛙瑩瑩發亮,膨起的蛙腹內透出絲絲縷縷青藍色的幽光。
他唇角不禁揚了起來:「這是什麼雕蟲小技,蛙腹內是『冷石』麼?」
周妙笑眯眯道:「陛下聖明,正是冷石,因而此蛙才叫『冷笑蛙』。」
冷石,是宮人從庫房給她尋來的稀罕石頭,其實就是一種夜光石。在暗中能發出幽光,雖然不如燈燭明亮,但也應了上元的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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